张谦不再生她气了。
她本以为还需再等三天,按照往常的惯例,从一场冷战开始转移到另一场冷战的等待中。
一场毫无预兆的病或者说本有预兆,只是她内心藏着的固执冒出来,把这预兆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令这次的等待来得格外早了一些。
张谦陪着李向阳和钱微微回到了学校。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楼下,张谦对着面前的两人。
李向阳太瘦了,身体羸弱得像是从60
年代逃难过来的。
“算了吧,没胃口。”
“怎么能算了,点心?八宝粥?山楂片?你忘了刚生完病!”恨铁不成刚的语气格外的熟悉,令李向阳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母亲和奶奶,也该是这种语气吧,不过更带有一些身为长辈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我这都是为你好”的不可抗拒。
但是张谦不是,他只是她的同辈,再近一点,是她的好朋友,还要近一点,便是李向阳总想要逃避的牵扯。
“算了,一会我去打饭再给她带吧,先回去让她休息。”钱微微适时站出来,终结了这场没有什么好结局的对话。
李向阳总将后知后觉的懊恼带在身上,转身而过的瞬间便像打开了花洒,愧疚和不忍一股脑地流下来,明明还是晴天,太阳都还在眷恋着大地,可是心里下着的阴雨啊,怎么都不愿意停歇。
钱微微都有些懒得理她了,送她到了门口,就挥手告别,直接朝着对门走去。
李向阳听到背后阖门的声音,像是守城将军下令升起了城门,将城外处在兵荒马乱中的自己无情地抛弃。
钱微微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至少在李向阳眼中,她是这样的。
相识的日子里,她用她的无牵无挂将李向阳的脆弱悲观崩溃与无理取闹像一顶巨大的玻璃罩盖下来,城内的人空天抢地,城外仍旧云淡风轻。
李向阳推开那扇已经被时间冲刷得体无完肤的木门,宿舍混合着潮湿和淡淡香皂味的空气迎面扑来,窗户上方悬着的衣物将阳光拒之门外,地上的积水还在因不断掉落的水滴而泛起涟漪。
李向阳将窗户移开一个缝隙,凝滞的空气带着阳光的温热钻了进来,李向阳只觉得呼吸终于能畅快一些。
将床上的帘子扯开,爬上床,又将帘子拉回原位,只有回到这一方空间,浑身上下才像获得了自由,只是还没来得及躺下,上铺就开始一阵晃动,只听见“刺——啦”一声,是年久的铝合金窗户磨合的声音,李向阳知道,王雅萱又要关窗户了。
李向阳心中的那一股怨愤又开始隐隐发作,她在床上开始翻腾着,像是长久失眠的人在与黑夜做抗争,可现在不是黑夜,李向阳要抗争的,是昔日的好友而现在已经反目成仇的上铺。她用床铺的“吱呀”声控诉自己的不满,可惜下铺受惯了地心引力的影响,四只脚死死地抓着地面。
她恨死了“开窗户睡觉会中风”的传播者,也恨死了相信这些谣言的人,她想起了她的高中时代,那时候的宿舍要比现在好,带着独立的阳台,晾着的衣物不会淌水到床边,可就算那时候,也总有人在炎热的夏天夜晚,蝉都热的口干舌燥懒得叫的时候,将隔离阳台的窗户紧紧地关闭。
上铺已经躺下来了,能安安稳稳地在“开窗户会中风”的恐惧之外入眠,午觉过后的美好时光足够两个小情侣做一些事情,李向阳本想凭着自己不顾后果的勇气将窗户再次拉开,大不了就是两个女人的开撕将本以断裂的关系扯得更彻底些,可她毕竟没有,她不知是因为自己对于和“上铺那位”的情谊还有牵挂,或是觉得自己暂时没有退路,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地在自己母亲面前摇旗呐喊着要离家出走,这里不会有人牵挂自己,境遇的尴尬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手机短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的响着,李向阳知道班里又有人在群发消息,短信完了是微信,微信完了是QQ
群,总是一大段编排好的,复制过来复制过去过期不候的语调,现在的大学生都害拖延病,不把截止日期往前延一点,最后一刻他们总不能按时完成任务。
“贝丽,你四级过了没有。”对铺的刘思怡探出头来,朝着上铺问道。
“没有,差两分。”
李向阳看了信息内容,四六级报名考试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