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


注:以下称呼的云姐,美人儿、云美人同为一人,不同的称呼完全在于表达不同的情感。

同样,妖精,妖怪也是一些口语习惯。



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接,谁知又是什么骚扰电话。

一般知趣的人响一会儿没人接就挂了,可这铃声依然不依不饶,想了想还是接了,只听一声“喂!”字,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美人儿,你好!你又在哪里兴风作浪呢?”脑子里的她,瘦矮、圆脸,总笑盈盈地露着一口白牙,眼神专注地望着我,随时等待接狂笑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否还留着齐耳短发。

“哈哈哈!梅子,我还能在哪里,在长沙儿子家呗!”

“你怎么换电话号码了?……赶快汇报一下儿,你确定没把你儿子家搞得鸡犬不宁吧?你向我发誓你绝不做媳妇眼中的恶婆婆,你没有为了让自己休息好给孙子吃安眠药吧?”

我们的对话总是从互损开始,以至于这个被我称作美人的云姐总把跟我煲电话粥当做一种定期的精神娱乐。

终于止住了欢声笑语,放下电话后,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她。

不经意间的随喜构筑了我们的友谊


那时,云姐,古丽卡西(哈萨克族)和我在单位的一间办公室共事,云姐比我俩大十几岁,我和古丽卡西还未婚。

才来不久的云姐被领导安排做了单位打字员,她经常拿着领导的手写稿请教我们看不懂猜不透的字,如果在我们这里寻不到确切答案就只能被动地去问领导。

领导有时候缺乏耐心,当心情不好时,就会责备她“我都告诉你无数遍这个字,你总是记不住,这一个字都问了我多少遍了?你就记不住我这个字的写法嘛!”于是,云姐苦着脸、像被击了一棍似地耷拉着脑袋回来向我们诉委屈,而我最乐的是她受了折磨后依然没搞清楚那个字到底是什么。

云姐是个乐观的人,如果哪天领导没故意找她茬儿,她就开心得很,两只不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哼着有些走调的“刘海砍樵”,有时候还会故意甩一下她那根本不蓬松的短发,似乎是后娘养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开恩。

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这姐姐一旦放飞心灵,也是没有松紧的,配合起哄、瞎胡闹倒是个适主。

平凡的一天工作又开始了。

“宝贝好!”

“亲爱的,早晨好!”

“宝贝,我们需要掌握并分析一个细节,刚才云美人手里的东西很可疑。”我说。

“亲爱的,判断正确,云美人今天有点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古丽卡西回答。

我们讨论时,云姐正在隔壁办公室脱外套、放包做一系列工作前的准备。

等她推门进来时,感觉有股淡淡的烟熏味儿。

“早!云美人,您前天答应要给我们今天带您的绝活儿,请信守您的诺言!”

“是的,云美人,我们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我补刀。

“两个大馋猫,等我哪天做好了就给你们这俩妖精带来,再不要说了,我耳朵好痛!”云美人做痛苦状捂住了耳朵。

“实在对不起,云美人,这可是一个诚信社会,您是一位良家妇女,又在政府部门工作,您得为单位树立良好的大姐形象。可是,您!也许您自己都没发现,您最近确实放松了思想要求,我们只能做到善意提醒!”我说。

“是的,云美人,您是中国贤良淑德妇女的代表,您的爱如涓涓细流滋润着我们这些姑娘的心,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需要向您致敬!我们都是好姐妹,我相信您不会上失信榜单的!”古丽卡西再来一句。

云美人故作镇定,用手抓抓脸,面部表情避开我们,这越发显示了她在刻意回避我们。只见她边开电脑边说“都住嘴吧!你们这两个小妖精,就知道天天惦记吃的!”

云姐一口浓重的湖南方言普通话,nl不分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语速极快,她那舌片似乎比一般人更薄,弹性更好,只听得一会儿“哒哒哒”的发音后,我们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她已经说完了。

为此,就她这屡教不改的毛病接受过我俩不少的批评。但是,云姐一旦兴奋起来,就又忘乎所以了。这不,你看,她又开始向我俩眉飞色舞了,我们很清楚,刚才领导只过来表扬了她一句,她就像被授了荣誉般,又在自说自划的道路上无限放飞语速。

古丽卡西向我挑起她那修饰得很拉风的眉毛,然后把她那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向我眨巴了一下儿,我就明白了。

“来吧!云美人,咱们今天的练习字母是学会发舌颤音p-p-p”,云姐在表情最燃,心情最愉悦的瞬间,突然被我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话题,表情里流露着不舍与不甘,还有稍许点儿的懵圈。

还好,没一会儿,她就很认真地跟着我开始学习发舌颤音了,整个办公室里都是是QQ弹的p-p-p的与l-l-l音,长短相和,此起彼伏,发p音的我似乎舌头要比她长很多,而把p音发成l或le音的她又似乎就缺我这一点舌头尖,虽然我当着老师,可是我听出来了,无师自通的古丽卡西偶然一句却道出了p音的灵魂。

“云美人,这个音,据考证,经常锻炼,不仅可以增加舌部的厚度,还可以拉伸舌头的长度,是最简单、高效(搞笑)并辅助普通话练习发音的字母”。那个古丽卡西显然是太不给力,她竟然在我最严肃认真教学的时候,站在云姐身后捂着肚子狂笑。

云姐还是做着非常努力的样子,她向我俩发过誓,一定要甩掉三十多年的乡音影子,不练成地方播音员的普通话誓不罢休。为了练习这个俄语的p音,她夸张地用两只手把自己两片薄嘴渐渐向两侧拉伸,牵拉时导致了脸蛋上的两块肌肉更加鼓起,然后眼神故意躲开我们,斜向一侧,跟小学生的认真学习态度绝对有得一拼。只见她运了好半天气后,终于从嗓子眼深部涌出一股力量,“l-l-l”不满意,“le-le-le” 我再摇头,怎么都是舌头被截断的发音。

“动作和发音严重不合格,要舌尖用力,如水波纹一样的动作,弹起来,快弹起来呀!唉!语言是用来表达情感的,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是受尽人间苦难。此生不可教也!算了,古丽卡西在此为证,我要放弃这学生了!”我决定叫停教学。

云姐总是很配合我们,不知道她是否为了逗我们开心,每当我们让她挑选重点内容慢慢说时,她就真的会把刚才的湖南长沙味普通话再复述一遍,不过,在语气与气焰上明显比自由驰骋时的慢了也弱了很多。可是她一旦开心了,兴奋了,就又开始重蹈覆辙。

偶尔,古丽卡西高兴了,也会给她教两句哈语,她那一口怎么也纠正不过来的湖南方言版哈语发音又可以让我们开心好几天。

我们决定帮她纠正发音的理由是严肃的,过程是艰难的,“路漫漫其修远兮”,为了让她说好一口大家能第一时间反应舒服的普通话可谓煞费苦心。这也是一再降低要求后的精准定位。

有一天,云姐如梦初醒,她邹着眉头向我俩兴师问罪“你们这俩妖怪,天天说给我纠正发音,说好普通话,你们都给我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字母?这些发音跟普通话发音半毛钱都没关系!你们把我的光明大道引向万劫不复的羊肠小道!”

于是,我一边举着大拇哥点赞“云姐姐,您厉害!把羊肠小道走到头,您就能遇见两个大狼洞……”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古丽卡西一手抱着肚子歪着身体,一手撑着桌子,在面部重复了一个又一个的狂笑后,那拉风的两条美眉已变得扭曲。

你可别说,虽然我们不能完全明白云姐的快言快语,大部分时候她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时我们都会懒得分析,但大意还是懂的,不懂装懂只是为了刺激她传递给我们一种幽默气氛,嗯啊嗯啊地配合也是不想冷落她互动时的积极性。

可一旦她说到吃的时,我和古丽卡西的听力立马迅速提升,一个赛一个的好。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和古丽卡西,都怪云姐在前几天又唾沫横飞地吹牛,说自己家乡有一道美食,那美食如何如何香,让她魂牵梦绕。

当她热情地要给我俩普及做法的时候,当我们一再确认是需要烟熏烹调时,我俩毫不犹豫地向她开火,在进行了猛烈的一轮攻击和无情的打击后,我们捕捉到云姐无可奈何的表情,于是我俩又开始循循善诱,从对社会的影响面出发,从关爱的角度去分析,从环保又扯到火警导致的可怕结果。

通过一番认真的分析和讨论后,云姐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于是我俩又转换为崇拜的语气,口气中的羡慕之情越发被放大,眼神的热情注视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大赞她是个罕见的能干女人。再看,云姐显然是被暖到和感动了,首先她让我俩大可放心,不要太为她的人生安全过于担忧,再者,过两天一定会让我俩吃到她口中的家乡美味。

今天就是她口中的过两天了,可是云姐就是只字不提答应给我们的美食。我俩耐着性子听她用骄傲的湖南普通话向我们强调:这食物需先腌制一晚,然后再跑到地下室去,找好一个铁桶,去别处寻几块煤炭,还要在离煤炭适当的高度设一个小架,上面还再扣一个盆子……她再三交代我们炭火不能太旺,如此一番折腾后,还需要烟熏火燎熏制四个小时后才算全部完成。

唉!没办法,明明知道我们不会去这么折腾,她依然详细地普及她家乡美味的制作方法。云姐姐就是这么可爱!

刚好上级部门的李秘书来发红头文件,古丽卡西插空向云姐借了指甲刀,那指甲刀上是一串钥匙,顺便她向我偷递了一个眼神。

等李秘书与云姐闲聊了一会话并签收完几份文件离开后,我和古丽卡西已在隔壁办公室里,大块朵颐地享用着云姐的一小包熏鱼干,那熏鱼干果真味道特别,黄黄灿灿,微露着熏香,细细品来,肉有些韧性还很有嚼头,骨刺很好分离,不卡嗓子,果真是放不下的香。云姐姐确实没有吹过牛。

就要下班了。我们把鱼骨头迅速收拾好,古丽卡西把云姐的抽屉锁好,然后我们又装模作样地回到这间办公室。

不一会儿,只听云姐姐在隔壁绝望的叫着:“梅子、古丽卡西,我做好都舍不得吃的鱼干,竟被你俩馋猫偷吃得只剩一条了!”

哈哈哈!我俩正商量好准备请她出去吃其他好吃的呢!

……

想想那段岁月,我和古丽卡西还是青春无敌的年龄,工作热情非常高涨,遇到这样包容又善良的姐姐,实在是三生有幸。好在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至今,尽管岁月匆匆,韶华易逝,可当我们听到彼此声音时,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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