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步·守拙

屡次有声书试音失败,我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是怀才不遇,而是我还没具备可遇之才。于是咬咬牙,交学费参加了有声书演播的私教课,下决心死磕进入有声演播的门槛。

我跟客服说,我希望通过私教课突破瓶颈。客服说,遇到瓶颈是因为基础的问题,所以私教课会从基础训练开始。

第一节私教课。我没想到是那般的基础——绕口令!老师发的哪个绕口令我都滚瓜烂熟耶!他让我读一遍,我张口就往外蹦。停,停!老师赶紧喊停。我说,我们从来都是这样绕绕口令的。老师说,你们都是炫技!练习绕口令是为了把每一个音都读准,找准口腔位置,落实吐字归音。

于是,从“白石塔,白石搭”开始。这一则绕口令,我的问题是阴平音发得太低;“牛郎年年念刘娘……”我的ang发得不够圆满;“东洞庭,西洞庭……”我的后鼻音位置不对;“三山撑四水……”,老师颇为得意地说,果不出他所料,混淆了翘舌音和卷舌音。气人的是,“哥挎瓜筐过宽沟……”中的“哥”我觉得我很Ok啊,可老师说我的嘴角是耷拉着的,这音不够准;“瓜”的发音很诡异!我都想反驳他说,我觉得我发音很到位了啊!忽然想起次汉字听写大赛上,听写一个词语,我们都以为场上的选手答对了,结果是所有的选手都答错了,因为主考官的发音问题。主考官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发音标准了吧,但别人听起来却不然。何况,老师那么专业的耳朵听我的发音。我乖乖地用手控制我的嘴角“哥哥哥”,张大嘴巴“瓜瓜瓜”。

值得安慰的是,“三山绕四水……”老师说我的发音很干净,他还说,其实呢,我的普通话已经很标准了,但是,要录有声书就得有更高的要求。我下决心参加私教课,就是下决心将自己放到最低,忘掉所有的荣誉与赞誉,从最最基础重新开始,就像白石老人的守拙——

白石老人年过九旬,发现自己画功不如以前,还每天苦练描红,并临摹历代名画经典。描红,是学书的入门课,白石老人仍一笔一画一丝不苟。人称此举曰“守拙”。“天下之志拙,能胜天下之至巧。”

我这也是一种“退步”——林清玄先生《水中的蓝天》一文中写道,站在百尺竿头的人,若要更进一步,就要从竿头划下来。才能去攀那第一百零一尺的竿子。人生里退后一步并不全是坏的,“前进”与“后退”并非绝对,在失败的挫折里,心性有所觉醒,则后退正是前进。

我屡次试音失败的觉醒是,我应该停下来了,停下来,找机会通过专业耳朵评判我的缺陷;停下来弥补,先回炉基础,再重新出发。白石老人成名多年后仍能描红、临摹名画,何况我尚未出道呢!所以,我绝没有理由自以为是。

我将老师指出的问题做好笔记,我每天“白石塔,白石搭”,纠自己的阴平调、后鼻音、翘舌音;为了练气息,每天慢速数枣子、匀速数枣子、快速数枣子。本是预订一周两节课的,上了第一节课后,我主动要求调整为一周一节。不贪多、不急躁,踏踏实实地以拙求进吧。

心甘情愿、心平气和地退步、守拙,期待我的声音、气息、表达都能有进步,期待我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借用《插秧诗》来结尾: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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