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跟母亲提出换工作的事情。
母亲身体不好,还干着昼夜颠倒的工作,落下一身的病。苦口婆心地劝她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她给我敲过来一句:“你大伯家在盖房子了我也要努力才行”。
我顷刻间沉默下来。鼻子一酸,差点儿当着全宿舍的面哭出来,突然一阵恍惚。没有想到,我也会变得如此爱哭。
在看似安静却也叛逆的青春,曾经以为不需要所谓的爱,也能清高孤傲地行走人间。后来才明白,我们终究会变成俗人,会和所有人一样,见识过人间险恶,被生活刺得遍体鳞伤,才懂得他们曾经的不易和艰辛,才学会去心疼他们。
是什么时候开始?
高二那年,父亲赌博欠下巨债,母亲的怒吼和质问换不来那个男人的一点儿反应,他默不作声地靠着座椅玩手机,缭绕的烟雾模糊了脸庞。我恨透了这个男人。恨他的软弱无能,恨他的浑浑噩噩。有多恨他,就有多同情母亲。
不得已之下,在我高三那年,母亲将小学三年级的弟弟放在了爷爷奶奶家,到另一个小镇去找了份工作。
所有的同学、朋友,在高三那年都成了家里的珍宝,不能磕到碰到,不能冷了热了,捧着、护着,变着花样送饭送汤,只为了那个传说中的象牙塔。而我,在高三那年,家里一瞬间变成了真空。父亲在一间小餐馆工作,我回家的时候都是他在工作的时间。我的日常生活依旧是两点一线,只不过回到家需要自己加热饭菜,简单的一荤一素,果腹就已足够。自己吃饭,自己洗碗,自己收拾家里,尽管母亲和弟弟不在家,只剩了灰尘来让我打扫。那时候我不曾觉得难过,因为生活太忙碌,作业卷子堆成山,没有人能帮我,也没有人会懂我。
于是啊,在那个冬天的中午,当我拖着疲累的身躯,一边走一边计算着今天需要完成的作业,推开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一下,仿佛已经隔了几代春秋。
锅炉里沸腾的水欢快地冒着泡,鸡肉在里头上下翻滚,绿油油的青菜铺在上面显得青翠欲滴。母亲正专注地看着火锅,听到声音抬起头说:“马上就好了,去拿碗筷吧。”
我愣了一下,面色平淡地应了。坐下,夹菜,吃饭。偶尔说两句话,听母亲絮叨今年冬天比往常冷啊,我该买新的冬装了啊之类的。像无数个曾经那样。直到吃完饭,母亲起身收拾碗筷,我转过身回房那一刻,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下。
怎么那么没出息,一顿热饭就融化了冷硬麻木的心。可谁让那是母亲做的饭呢?
你们体会过这种感觉吗?那种回家有人等你吃饭的温暖,足以抵消所有路途上的风尘霜雪。
我如今才读懂那句话。“爱是有了盔甲,也是有了软肋。”
妈妈对不起,太晚了解你。
希望来得及,还能够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