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常听长辈讲"故土埋人",说的是做了大官进了皇城,老了恋着的还是一把故乡土。那时年幼,满心里装着外边的大世界,家乡的那方小天地只如一块无盐的干馍,恁嚼也没有啥新鲜滋味。
免不了要长大,免不了真的就别乡离土到了外面的世界。早先是在城里求学,那是书本的天地,极易让人感到海阔天高的,青春呀幻想呀,都似长翅的小鸟般不安份,总以为振翅一飞便鹏程万里。
30岁以前,日子过得也算奋力;虽说一无建树,但尚未而立,盼头是有的,只待自己的认真不苟。
一晃年近不惑,一日日地数下来,只觉这勤奋多近于忙碌,向往的东西反倒愈加远逝了。有时觉得那东西就在身边,伸手可触;真正伸出手去,每每一无所获,于是难免惆怅,觉着所谓希望,原本是虚缈不实的。
独处的时候,就记得儿时的诸般向往,一一地全系挂在故乡的山水草木间。他乡异地的日子,是掸不完落尘的旧布,高楼罗、街市罗,罗列的是日复一日的奔累;故乡呢,哪怕是一条小路,抖落的却是鲜亮亮的童年幻想。
总想再回故里,以为那些东西存如完璧,尚可再次捡拾。每每归去,却又行色匆匆,耽于他乡异土忙不完的事务。日子久了,就丢魂似的盼着有朝一日能在故乡有一次无牵无挂的驻游。自知这多么不易,没准在外忙碌一生,哪天死了,能随意地葬在故乡的哪片青草下,也算了了一生之缘。
1996.8.16.于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