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已经是午后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身上,让人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
“几时了?”我靠在塌上,半眯着眼睛问道。“回娘娘,已是申时了。”红袖奉上盏茶。“申时了啊……封后大典应该结束了吧?”我怔怔地接过茶杯。
“娘娘不要多想了,难过的还是自己。”红袖宽慰道:“正好天气不错,不如奴婢陪娘娘去院里转转?”
“不必了,”我疲倦地摆摆手,重新躺下:“你退下吧,本宫乏了。”“诺。”红袖轻轻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不知道何时爱上了睡觉,也许是在梦里经常会梦到过去吧,我总是不愿醒来。
“若得阿娇,必筑金屋以贮之。”少年温润的声音犹在耳边。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瞧他,剑眉星目,白衣飘飘。还未及冠,却已有了几分风流倜傥。
那时,我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我身后声声唤“阿姐”的小孩子了。第一次羞红了脸,听到怦怦的心跳声。爱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学习文才武艺,结交权贵士族,世人都说我罔顾伦理纲常,不遵《女戒》。我不在乎,他想要这天下,我便助他一臂之力。
他对我许诺: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后来,他果然君临天下了,而我,却成了长门囚中花。只是当时情根深种,没有看透。看到那个叫卫子夫的妖媚女子依偎在他怀里时,我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应付平阳公主;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了我一众亲信,我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江山社稷,铲除干政外戚。当我被陷害行巫蛊,祸六宫时,我依然选择相信他,他却一道圣旨将我废后,囚于长门宫。
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弩藏。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阿彻,我还是很想知道,我于你而言,仅仅只有利用吗?
半睡半醒间,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我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昏黄的烛光下,他清俊的面容竟有些落寞。“陛下今夜大婚,怎么跑出来了?”我挣扎着坐起来行礼,他扶起我,神情略带哀伤:“阿娇以前都叫朕阿彻的……”
我苦笑着看向他:“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前的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只知道跟在我身后保护我,不让我受伤害;现如今他是雄韬武略的帝王,将所有的心思都收敛隐藏,精于算计,杀伐果断,绝情绝义。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轻声道:“若朕说心中一直只有你一人,你可愿相信?”我侧脸避开他的手,笑道:“陛下莫要说笑了,陛下如今是万金之躯,而我只是个被废的妇人。”
他沉默了许久,烛光在他背后,晕开一道道光圈,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蓦然开口:“阿娇可是恨朕?”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是了,怎会不恨呢?朕也恨自己啊……”他转身踉跄着离去,萧瑟的背影最终融入了漫漫黑夜里,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恨你,我当然恨你,阿彻,你许我金屋藏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金屋还在,藏的却不再是阿娇。可我又不怪你,怪只怪我们都生在帝王家,在权术阴谋的冲击下,儿女情长终究还是太过单薄,不堪一击。我与江山,你既选择了后者,那么我,你注定是失去了。
若有轮回,只愿金屋不藏娇,来生不复帝王家。生生世世,不再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