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长生殿里初相识
“你觉得这个人可靠吗？”
龚大师的茶室里，周路在泡着茶，龚大师坐在茶桌的一边，听着周路一边泡茶一边说事。
“我觉得他为人很仗义，而且心地善良，是个可交的朋友。”
周路把泡好的茶从公道杯里分出，自己与龚大师一人一杯，先端起自己的杯子，就着闻了闻，眯上眼睛感受了茶香，才一口而尽。
“宽之，你只是跟他见过两次而已，而且第一次他出现得很偶然，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别的……”
“怎么可能有别的？”
周路打断龚大师的话，“那晚他出现本来就很偶然，他是去送外卖，也幸好他抄小路，不然你的那幅名作，还真的保不住呢。”
“这个叫……夏念的，身手很好？”
龚大师沉默了一会，又再问道。
“那是当然！”
周路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龚大师笑道：“说到这，龚大师，你也教了我很多，什么擒拿呀、格斗呀，怎么遇到事了，就不管用了？是不是你就根本没真本事啊？”
“放屁！”
龚大师有些恼怒，站起来指着周路，“我传给你的是货真价实的北派戳脚翻子，你自己不勤于操练，遇事不能摆平，反倒是怪到我身上了？”
“嘿嘿……”
周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龚大师，你消消气，我开个玩笑。说起来这戳脚翻子是很厉害，那个家伙被我一脚踹在膝盖上，当场就歪倒了。”
“哼！”
龚大师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喘了一口气，“宽之，那人与你年龄相仿，你看他出手，是什么路数？”
“我哪看得出来。”
周路把电水壶接上水烧上，“就觉得他是受过严格的训练，不像是野路子。”
“嗯……”
龚大师开始沉思，周路也没说话，自顾自泡茶。
“你想让他跟你一起去送货，主要是觉得他能给你提供保护吧？”
“是有这个意思。”
周路也不否认，“除了这个原因，主要是觉得他人不错，而且跟我一样，对历史上发生的事挺感兴趣。”
“嗯？”
龚大师转过头看着周路，“他对历史也感兴趣？”
“是啊，怎么？”
“一个送外卖的，受过严格训练，还对历史感兴趣，这个……，还真的有点意思了。”
龚大师不理会周路，无意识地看着墙头挂着的那幅画，开始神游。
周路和龚大师在谈论夏念的时候，夏念正在街头漫无目的游荡着。
除了送外卖，就是送快递，这两样随时都可以入行开始工作。至于别的，夏念不是没想过，只是别人看不上他。
父亲又消失了许多天，一如从前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夏念虽然不知道父亲出去做什么，但知道总会在一个意外的时候回到家里。
今天没去杀猪巷。不是孔先生说得不好，而是现在这个时间，孔先生应该正在前堂说书，说给那些人听的都掺了假，听了真实的历史，对于那些神神怪怪的假货，就没了兴趣。
夏念转到一个广场，找了停车场把自己的电动车停好，顺着广场开始溜达，各种超市、商城都进去看看，反正也买不起，图个热闹。
广场的一角，有一家很冷清的门店，几乎很少人进去，以前没注意，今天很无聊，这才发现。夏念有些好奇，走过去抬头一看，门店上写着“长生殿”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探头看了看，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淡，看不清楚有些什么，夏念想了想，反正无所事事，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正在犹豫之间，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夏念回头一看，一个身着浅色职业女装的女孩子，身材高挑匀称，肤色白皙，眼波流动，清纯艳丽，正看着夏念，樱唇微动。
“呃……这个……”
夏念抬手指了指里面，又指了指外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个……啥？”
女孩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先生，这是我的策划室，可以进去看看，”说完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哦，那好吧。”
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策划室，不仅颜值高，还一副事业有成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夏念看着自己这副要扔掉的货，内心轻轻鄙视了自己一下。
搞不懂这里策划什么，女孩子都已经发出了邀请，不妨就进去看看。
从外面看不出来，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有个很大的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走廊延伸出去。大厅里的四周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风景摄影，大厅一角摆放着几组沙发，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谈论。
“先生，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可以咨询前台大堂，我还有事，失陪了。”
女孩对夏念微笑着点头，转身走进了左侧的走廊，夏念的目光随着女孩的身影看过去，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女孩走进了其中的一间。
夏念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过头看墙上的风景。这是一些广告宣传的风景照，有一些地方夏念听说过，有很多却是闻所未闻。每一张大幅的风景照上，都有相关的词句做介绍，当然都是比较煽动人心的话。就比如夏念现在看着的这一幅，一座雄浑高耸的雪山，挺立在群山之间，山下有各种高山树木和花草，一条发自山间流淌下来的溪水，曲曲折折，青翠透绿，一旁写着“矗世间独立，望绝美山峰。人的一生，总要给自己一次俯瞰天下的机会！”
后面是地址和看点的介绍，还有需要观光的须知什么的，比如组团的人数、要求、费用等等。
夏念嘴角流露出微笑，这就是个旅游宣传嘛。
接连看了几幅宣传的地方，价格方面总之都很贵，不是夏念这样的无业游民可以奢望。夏念心情平静，就当是自己在这里旅游，每到一幅风景照前，驻足停留片刻，想象一下自己在风景当中的欣喜和欢愉，慢慢走到了一幅别致的大幅风景照前。
这幅风景照相比其他的要大上许多，只是画面很单调。连绵不绝的高山峡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在其中的一个点，用一个箭头做了标注，却用洋文写着“Sha Ba La”，整个画风色彩灰暗，即便是表现天空的蓝，也是那样的忧郁阴沉，让人看起来根本没有想去的欲望。
夏念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地方，没有介绍，没有组团和费用的要求，就是地名也是一个很陌生的洋文标注。夏念大学里洋文就没学好，其实整个华夏帝国，对于学洋文都不太热衷，毕竟帝国在整体实力上要超出其他国家很多，尤其是经济和科技成就，更是独领风骚，这就难免形成了一种自己文化的自豪感，反倒是洋人学习汉语的更多。
夏念在这幅风景照前驻足很久，总觉得箭头指着的那个点，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先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漂亮的女孩走到了夏念的身后，见夏念一直盯着这幅风景照，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
夏念揉了揉眼睛，盯着的时间有点长了，眼睛不太舒服。
“觉得这里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哦？”
女孩忽然来了兴趣，“先生不妨说一说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
夏念想了想，用手虚指一下，“这里，箭头指向的地方，我感觉不是山谷，而是一个洞，应该是一个很深的洞穴。”
女孩眼里忽地透出一丝光亮，忍不住又看了夏念几眼。
“先生怎么会看出是一个洞穴，而不是山谷呢？”
“呵呵……，就是感觉。”
夏念也说不出什么道理。说到这，心里猛然想起了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里的他就在一个很深的洞穴里走着，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想到这里，夏念脸色有些凝重。
女孩一会看着画面，一会又看看夏念，过了片刻说道：“先生如果现在有空，不妨到我的办公室喝杯茶怎么样？”
夏念好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眼睛眨巴了一下，回身对女孩说道：“那就唐突了。”
“先生客气！”
女孩抬手虚领，夏念跟在女孩身后，走到刚才女孩进到的那个房间里。
房间里的陈设充满古意，一张很大的书桌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方，书桌前摆有一张檀木根雕的茶桌，茶桌四周是几张低矮的布团，看上去柔软舒适。靠墙的两侧，一侧是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几块奇石，另一侧的墙面只挂着一幅山水画，画风古朴，寥寥几笔，气势喷薄而出。
女孩领着夏念坐到茶桌前，开始烧水烫杯，一整套功夫做下来，夏念终于喝到茶。
“先生怎么称呼？”
女孩放下手里的茶具，轻声问道。
“我叫夏念，字思舟。”
夏念想了想又道：“冒昧的问一句……”
“我叫周笑，字琇莹。”
女孩仿佛知道夏念要问什么，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夏先生……”
女孩刚开口，夏念摆摆手打断她，“周小姐不必先生先生的，我就是个无业游民，当不起先生二字，周小姐可以叫我的名或者字都可以。”
女孩轻轻一笑，露出细微不太整齐的贝齿，“那么我就以你的字称呼你吧。思舟，你也别小姐、小姐的叫我，叫我琇莹吧。”
夏念看着周笑明眸善睐的模样，神情一呆，又马上醒悟过来，伸出手抹抹嘴，掩饰尴尬。
“这里……，布置得挺别致，呵呵……”
夏念不知该说什么，故意东张西望，平复自己莫名的心动。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也算是策划室。我主要做的就是为一些有钱又有闲的人找个可以发泄多余精力的地方。比如去一些人迹罕至的高山或者丛林、大漠，让他们寻求刺激，当然价格不菲。”
周笑手腕轻柔园转，泡茶的每个动作舒适流畅，仿佛是在演示一项艺术。夏念觉得很赏心悦目，收回四下张望的目光，随着周笑的动作转动。
“那个……琇莹，有个事不明白，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的。”
周笑一边泡茶，一边回应夏念。
“你的工作室，取了个‘长生殿’的名字，我想很多人都不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至少我就没明白。”
问起这个，周笑脸上失了笑意，略微有些伤感。
“呃……”
夏念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也没啥，一般也不会有人问，既然思舟问起，那我就给你说说吧。”
周笑给夏念面前的茶杯续了一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却没喝。
“说起来都是华夏帝国早期的事了，我祖……，我华夏帝国太祖，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不仅表现在军事和科技，对诗词歌赋也很精通，这样的人，几千年也出不了一个。”
夏念点点头，表示赞同。
对于周太祖，夏念更多的是知道他的学识和预判能力，对大势的走向判断精准，民间甚至将他当做神来祭拜。
只是还没听说起周太祖在诗词歌赋上的特长，夏念觉得，今天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周太祖是余杭人，有个文人同乡叫做洪升。这个洪升据说少有才名，好指古摘今，史书上记载此人疏狂不羁，纵饮无度，却喜关注民间疾苦，痛绝贪官污吏。太祖将此人请出，几年后此人就写出了一出大戏名曰‘长生殿’，据称在吴松、江宁等地演出，历时三昼夜，盛况空前，南北名流汇聚，独让洪升居上座。其实那场首演，太祖也微服观看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念第一次听到这种秘史，不明所以，只得摇摇头。
周笑又给夏念的空杯里续了一杯茶，接着说道：“这出剧虽然是借古喻今，但戏里的一些桥段，一些戏词，都出自太祖之手。太祖对皇后情根深种，皇后先太祖而去，太祖曾两昼夜不食不饮，不理朝政，独自一人在宫里徘徊，嘴里念叨的就是这出长生殿的词句。”
“那么现在怎么没有再看到这出戏的演出了？”
夏念觉得既然能够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应该是常演不衰才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呢？
“现在有一出戏叫做‘舞霓裳’，就是‘长生殿’的删节版。”
“哦。”
“舞霓裳”这出戏夏念是听说过的，不过没去看。对于这类的历史舞台剧，夏念这个年龄的青年男女，能够喜欢看的真的很少。
“那么这出‘长生殿’，应该要比‘舞霓裳’更好看吧？”
“各有各的好吧。”
周笑停下手里的事，一手撑着好看的下巴，一手指着墙上的那幅画，“你觉得这幅画作怎么样？”
夏念转过头看了看，“我不太会欣赏，但感觉气势很足，画风刚劲有力，随意洒脱，寥寥几笔，就把万仞千山的险峻描绘得淋漓尽致。”
“呵呵……”
周笑展颜一笑，美眸溢彩，“还说自己不懂画，这评价得很到位嘛。”
夏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随便说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到位。”
周笑收敛笑容，“这幅画作就是太祖亲手所作，是我这里最有价值的一件藏品了。”
夏念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又走到画前，仔细看着，心想，这可是周太祖的亲笔啊！
那得……值很多钱吧？
心里想着，嘴上可不能说出来，不然会让面前的美女看轻的，未免也太俗气。
回身走到茶桌前坐下，夏念嘴里念叨着，“不错！真的不错！”
抬头又看了看周笑，“不过这‘长生殿’与你的旅游策划有什么联系呢？”
“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
夏念听得有些迷茫，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太祖对皇后一往情深，期间有几次差点分手，太祖及时化解，这才成就了两人的千古情缘。”
周笑停了停又说道：“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夏念眼里越来越迷茫。
这又是什么？
“我们策划的每一个地方，有些是极尽风光秀美，有些是人迹罕至。有钱人现在有闲了，就需要一个能够修身养性或者更多刺激的地方，来宣泄自己的情绪，调养自己的身心。长生不可能，长寿还是有希望的，另外就是能够满足人的好奇，这都是卖点。”
周笑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不再纠葛于“长生殿”里。
“取名长生殿，就是用那些人迹罕至的秀美风光，吸引有钱人带着家眷，去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大自然，如同人间仙境一样的悠闲生活，也是我对太祖与皇后的一个念想。”
“哦……”
夏念算是明白了。就是现在有钱人多了，能够玩乐的事都做完了，很闲、很无聊，周笑就给他们找了个花钱和发泄的口子，让他们掏钱之后还很开心。
有钱人的生活，很任性、很另类！
“那个洋文标注的地方，怎么就没有详细一点的介绍？再说了，我觉得那样的地方，估计不会有人去的。”
夏念想起那幅最大的风景照，与其说是风景，还不如说是一个无人的荒僻之地，有钱人怎么可能去那里？
“那个洋文标注的地方，音译过来叫做沙姆巴拉，来源于雪山古国的千年传说，据说是地狱之门，也有说是彼岸之路，总之很神秘，但迄今没有人去过那里。”
周笑又给夏念斟上一杯茶，“这张照片，来源于卫星拍摄，只是个大致的方位。当然，那里不是休闲的，是去探险的，所以至今还在策划中，也需要资金支持才能做下去。”
“就是满足一些人的好奇心吧？”
夏念懂了，想要去这个地方，不仅是对资金要求高，对人选也有很严的要求，不是有钱就可以去的。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好奇心，有些人的好奇心很重，知道了一点皮毛就想知道究竟，这也算是个策划的出发点。”
二人正说着，夏念的手机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