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道德败坏,家长不合格的家庭教育让这位美丽才华横溢的女子上吊自杀。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恶魔的,他们没有人性,没有感情,他们矫揉造作,谎话连篇。作为一名补课老师,李国华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魔爪伸向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学生。恶魔可怕,更可怕的是恶魔的“聪明”,他洞悉了每一个被他侮辱、蹂躏的女学生的性格和心理,“对症下药”地欺骗、操控以及甩掉她们。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学生掉入老师的魔爪?这让人想起了早前关于教师和学生是否能够谈恋爱的话题,反对者的理由是,教师与学生之间其实隐藏着一个不平等的“权力结构”,教师可能会利用他的身份、权威、职权等令学生“臣服”;即便这可能会伤害“真爱”,但却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伤害”(何况,如果是真爱,也可以在结束师生关系后开始恋情)。
父母给予子女的性教育更是匮乏。在小说中,房思琪曾试图与母亲谈论性教育的话题,母亲的反应是这样的:“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小说中,房思琪也曾试探性地跟母亲说,学校里有一个女学生和老师在一起了。母亲却说,这么小年纪怎么这么骚?更赤裸残酷的案例,来自于小说中另外一个伤害者郭晓奇。她曾被李国华诱奸,在被李国华甩掉了,她自我堕落来自我疗伤,最后选择休学。在父母得知了李国华诱奸她之后,他们的反应是愤怒,但针对的不是李国华,而是自己的女儿:“你以为做这种事你以后还嫁得出去?”“你跑去伤害别人的家庭,我们没有你这种女儿!”他们与李国华夫妇和和气气地在饭店里喝了饮料,一边忙着道歉,一边在回家的路上暗自庆幸,“好险没有认真争,大饭店喝个饮料就那么贵”。
不得不承认,房思琪爱上了李国华,包括李国华的才华。作为一名热爱文学的少女,房思琪早慧、细腻而敏感,在李国华将魔爪伸向她之前,她对李国华是仰慕的。在遭到李国华的蹂躏后,在她每一次痛苦和动摇之时,李国华的吟诗作赋、伤春悲秋,让他成了一个落寞的文人,“老师现在是把最脆弱的地方交付给我”,而她则是他的知音和拯救者。她与李国华在一起的快乐,是一种享受文学“美”的快乐,“文学的生命力就是在一个最惨无人道的语境里挖掘出幽默,也并不向人张扬,只是自己幽幽地、默默地快乐”。
但“文学就是对着五十岁的妻或十五岁的情人可以背同一首情诗”,在房思琪洞悉了李国华的浮夸和虚伪后,她其实已经发现了文学的虚假和巧言令色,文学的美是虚伪者的包装,是丑陋灵魂的最后遮羞布。即便她明白了这一切,她却不得不继续相信李国华的落寞,继续相信他的温柔和纯情,否则她的屈辱和坚持算什么,否则她将“自贱”到自己都无法忍受。可终究房思琪无法说服自己,她走向了精神崩溃。
那么小说之外的林奕含呢,她是如何看待这起事件的?她说,“整个故事最让我痛苦的是,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这五千年的语境即诗以言志,“思无邪”。可即便李国华背叛了,他的思想体系、他说出了的话仍旧是“美”的,因为文学的语言、修辞和各种各样的譬喻。因此,林奕含说她想借李国华扣问的是,艺术是否有巧言令色的部分?或者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房思琪经受不了这样的叩问,所以她“疯”了,故事以外,林奕含最终也没有经受住这一叩问,她选择了自杀。她太热爱文学了,她将心爱的文学视为信仰,最后却发现,文学的美是可以虚构的、诡辩的,李国华就是借此欺骗了房思琪,而房思琪甘愿受骗。甚至包括她自己的书写本身也是如此,书中那所谓的真实的痛苦和真实的美,也是文字建构出来的,这是堕落的、屈辱的、不雅的、变态的书写,可她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她对文学的信仰坍塌了,她成了她所厌恶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