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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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四疙豆和二臭蛋跟着我,我们都没多说话。只是四疙豆像是讨好地说了一句:“打狗的打得对的了,上次咱们爬集体宿舍楼顶,我说就是老中药告的密,你们还不信呢,看,这下信了吧?”
我什么也不想多说。
我奶奶说:“咹——好不学,就学着打架了,忠忠不是和你可好呢么,怎么就不玩了?”我奶奶当然永远不会明白我们是为什么。她又催道:“快点吧,弄西红柿,今天要全做出来。四疙豆,二臭蛋你们怎么不回家帮着做做西红柿酱呢?”我这时候也突然想安静地洗洗刷刷玻璃瓶子,就对四疙豆和二臭蛋说:“你们回去哇,咱们明天洗澡,早点去。”
“哎,对了,明天该洗澡呀,早点去,咱们争取第一个去。”二臭蛋高兴地说。
“咱们明天下午四点就去,抢在狗的们前面。”四疙豆说。
我为什么一下子没想到别的,而是一下子想到了洗澡了呢?其实,说老实话,我从刚才回到家里开始,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如果下次再遇到忠忠,会是什么样。当然,毫无疑问,他小子一准不会理我,我也不会理他。而且,远远的互相看见,绝对互不理睬。如果光是这样倒好办。问题是,如果在一个很小的地方,比如很狭小的地方,像澡堂里碰到会怎样?当然,肯定还是照样互不理睬。但那样又会显得很别扭。双方离那么近,想躲得远点,但又不可能——谁让澡堂就那么一个四四方方的泡澡的池子呢。除了澡堂,我还想到,也许在去医院玩的时候,比如如果都正好进出大门,正好进出大门的那个只能容得下两人过的小旁门,我和他正好迎面进出时碰上,那也会让人觉得别扭的要命。我就一直这么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我倒不是怕遇见他,只是不想正好迎面碰见。一旦迎面碰见,我希望最好是我身边有几个伴儿,他身边也可以有几个伴儿。别像上次,我只是单枪匹马。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不等四疙豆和二臭蛋来叫我,我就拿上毛巾肥皂下了楼。我喊了几声四疙豆,就直接去西楼一层叫二臭蛋。二臭蛋必须一起去,因为我想到,二臭蛋是个在澡堂打水仗最厉害的机枪手。
我们果真是第一批进澡堂的人。还有几个小家伙,像四狗、大头五六个小屁孩也来得挺早。澡堂的外间挺大,今天显得尤其空旷。我们都不由地高声叫道:“我操,人真少了啊,没人?”我们原来来时,往往外间挂衣服的挂钩都是满满的,甚至挂钩下面的长榻椅子上都堆满了衣服。当然,都是小孩子们胡乱堆放的衣服。
我们三不两下,把背心裤头脱下胡乱地扔在长榻椅子上——我们通常就是这样,从不把衣服好好挂在挂钩上,或者整整齐齐放在长榻椅上。过去人多的时候,我们往往把衣服脱下,只是往别人的衣服堆上一扔。但洗完出来后,要找到自己的衣服还需要下番功夫。但我们从来不会认错衣服。这一方面是因为夏天衣服简单,就是背心和裤头。另一方面,我们从小就习惯了独自和小伙伴们自己去澡堂洗澡,早就对澡堂那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说起来,我们对家属院里这个大澡堂,的确是有感情。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我们都特别喜欢在四四方方的大池子里泡着。尤其是自从在捞虾米学会游泳后,我们就把澡堂的泡澡池子当做了练习水下憋气的最好地方。这方面,就是说憋气,也是我的强项。我一般能在水里尤其是热乎乎的池子里憋很长时间。只是有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法理解。就是,我一潜到水里,总会感到身体要不由自主地会往上浮,简直潜不下去。很奇怪。卫民那家伙就可以潜到池子底下,可以紧紧地贴着池子底部,不漂上来。怪事。那小子卫民真行。我们一般要在池子里泡好长时间,直到有好几个大人进来,我们没办法了,只好出来。这倒也不是我们怕大人,而是往往他们一进来,总是毛病挺多,一点也不考虑我们小孩的感受。比如,就说骡头那家伙吧,只要他一进来,总要先高声大气地数落我们一番:“这几个捣蛋鬼,是不是又玩凉水了,把水弄凉了吧。”说着,就径直过去把热水管开得老大,恨不得干脆直接把热水管开他妈的到了一百度,直接燎猪毛算了。一会儿池子里的水就烫的像开水一样,我们实在受不了就纷纷跑了出来。那帮大人都他妈对一百度开水的泡澡水酷爱的要命。我们跑出池子后悄悄骂:“又开始煮白猪呀。”因为骡头那家伙脱了衣服像个白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