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时候,阮薇才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闹钟对她没有作用,每天只等着正午强烈的阳光将她从床上唤醒。
她翻了个身,揉了揉脸,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充电之后掀开被子一坐而起。
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她习惯裸睡,身体没有束缚,睡眠没有负担。
阮薇赤着脚下床,来到衣柜前,手指划过一排衣架,忽然发现一件白色的衬衫,她愣了愣,抽出来细细打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相关记忆。
她想了一想,套在身上。
尺寸有些宽大,让她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下摆堪堪遮过臀部,露出她细长的双腿,乍一看去,倒有些性感的惊艳。
阮薇耸耸肩,穿着它去刷牙了。
洗手台上杂乱的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一眼望过去,竟忽然找不到牙刷在哪。阮薇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拿开,爽肤水,妆前乳,定型喷雾,防晒霜,须后水……找到了!
角落里摆放的牙刷架子上插着两把牙刷,旁边还有一把很不合群的剃须刀。阮薇抽出那把粉色的,摇头晃脑刷起来。
走出浴室,她发现床头柜上放着白色的马克杯,端起来一看,里面还有半杯水,喝了一口放在原地,开始出去觅食。
阮薇是只咸鱼,家务活不算特别拿手,很多地方不算乱七八糟,但也不能说是井井有条。厨艺也一样,没有色香味俱全,不讲究营养,总之就是……饿不死自己就行。
她DIY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坐到客厅的茶几前开始翻阅招工信息。
茶几上放着一张报纸,上面画满了大红色的叉叉,全都是她面试失败的公司,阮薇淡定的咬了一口三明治,转眼翻看其它版面的招聘新闻。
薪资极少有满意的就算了,学历要求都是本科及以上,她眼睛都快看瞎了,才在版面的缝隙之间发现几个门槛较低的,连忙圈起来,改天去试上一试。
报纸收好后她打开电脑,查看电子邮箱。
阮薇曾经有一个很豪壮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有有一定读者群的作家,靠着稿费养活自己。奈何少壮不努力,中外大文豪的名著没看多少,肚子里的墨水不够,写来写去都是小女生无病呻吟的“文艺范”,编辑根本不屑一顾。
正如此刻,电子信箱里,这个月初投出去的稿子,一篇不少的全被退了回来。
她三下五除二的吃掉手中的三明治,看着满屏退稿信息的邮箱,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关了笔记本电脑,想起身去房间里拿杯子喝水,却突然在电视机旁边发现它白色的身影。阮薇愣了一下,上前端起来一看,里面仍旧剩下半杯水。
她一边喝着,一边想,她分明是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啊。
放下杯子肚子还是觉得空空落落,一看钟,十点整。她略微思考,还是决定顺便把午饭给吃了。
阮薇回到房间里脱下衬衫,换上T恤牛仔短裤,头发随意抓了抓扎成个低马尾,到玄关把拖鞋换下,踩着个人字拖准备出门。
不经意间低头一扫,她发现门口杂乱的鞋子中间躺着一双拖鞋,灰色,略大。
她动作一滞,感觉非常陌生。
管他呢,一双鞋而已。她撇了撇嘴,锁门离开。半个小时后,她再次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衫站在房子里的洗手台前整理蔬菜,刚打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发现自己买了两条鱼。
阮薇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为什么要买两条鱼?一条鱼分明已经足够她吃两餐,另一条怎么办?放到冰箱里会不新鲜,送给隔壁的房东大妈?
脑子里天人交战,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阮薇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这个房子里处处透露着诡异,连带着她的行为都有些不正常。难道大白天还能活见鬼了不成?
想到这里,阮薇莫名其妙的背脊发寒。忽然,门铃适时响起,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脚趾头撞到洗漱台,疼得她立马飙泪。
活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
“阮薇,快开门,查水表!”闺密李笑的声音在门外炸起,阮薇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还好,来了个“鬼见愁”。她拖着一只“残废”的脚,一蹦一跳的跑去开门。
李笑能来,阮薇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意味着她为另一条鱼找到了一个“吃鱼不吐骨头”的killer。她正想开口留她下来吃饭,却不防她忽然指着她惊恐的大喊,“我的妈,这是章梵的衬衫吗!”
章梵这个名字像是一句紧箍咒,突然对她施了定法。阮薇身子一僵,过去的回忆如洪水般向她涌来。
李笑尤不自知,挤身入门,看着地上的鞋子,又是一声怪叫,“他的拖鞋!你还留着!”环顾客厅,发现电视机旁边的马克杯,“你们的情侣杯!你居然一个人在用!”
她接着跑到洗手间里,果然发现章梵用过的须后水和剃须刀,又走到对面的厨房,看见她还买了他最爱吃的鱼。
李笑气急,转头就要教训好友,却惊讶的发现,她早已跪坐在门口,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阮薇!你别穿我衬衫,我上班要迟到了!”,“宝贝儿,我胡子又长了,来来来,帮我刮一刮。”,“你哪买的杯子这么丑!”,“今天吃什么?我想想啊……还吃鱼吧,我喜欢。”,“哎,你今天逛超市帮我买双拖鞋,我那双坏了,要灰色的!”,“我说阮薇,你能不能别那么懒,你看这屋子这么乱你就不能收拾收拾啊?”,“哎我说你一姑娘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你看你衣柜里那些衣服,丑死了,平时出门也不画个妆,顶着张素脸黄不拉几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女朋友!”,“阮薇,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啊,出去找份工作也行啊,一天到晚跟个咸鱼似地。我又不是孩子,不需要你一天24小时照顾。”,“我上班呢你别老打我电话。”,“哎你烦不烦啊!”,“我在外面应酬,今天不回家了。”
直到半年前,他终于在某一天里猝不及防的消失了,几乎带走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只剩下这些,她送给他的,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和一通30秒的电话录音。
“阮薇……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承认,是我渣,是我嫌弃你不够优秀,是我耽误你这许多年的青春,你是个好姑娘,我希望,等你自己脱胎换骨的那一天,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来珍惜你,给予你我所不能给你的幸福和未来。”
今天,阮薇在好友的陪伴下把两条章梵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吃完后,又悲伤春秋了好一阵,才把恋恋不舍的把李笑送回家。
之后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终于,她在黑暗中坐起,拿出学生时代的旧物,翻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开始写起今天的日记。
“亲爱的章梵,半年过去了,你还好吗?我以为自己已经努力忘了你,可是我没有。我的潜意识一直在抗拒我去做这件事情。”
“你的人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你埋下的伏笔却还在我的生活里安安静静的躺在每一个角落,包括,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许多习惯,比如下意识的为你去买你喜欢吃的鱼。今天,李笑出现以后,我才意识到,不是我不能忘记你,而是我不想忘记你。”
“章梵,你让我去等别人给我幸福,可是你知道吗?没有你,我就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