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上人文邹邹的说清明扫墓时,我们乡下还是喜欢说上坟。从小到大一直到结婚,我其实是没去上过坟的。我家有坟,譬如那个村上第一高寿的老老太公,那个奶奶的妈妈小老太太,还有爷爷以及与他一起的八岁淹死的小姑姑,我的刚出生一天的姐姐都是有坟的,有的是困难时期太简陋,有的是破四旧整没了,总之,我家是比较想的开的人家,只在家过过“祀祭”,其他是没有仪式的。
这个传统在奶奶走后,竟然变得正式起来,每年老爸的三弟兄,有时是四姐妹总在清明前后带全家人相约到奶奶坟头聚一下,烧个纸,鞠个躬,一群人吹个牛。说说笑笑,没有忌讳没有正经,三弟兄的和谐默契我想爷爷奶奶肯定很欣慰的,祖宗不是希望自己的后辈开心吗?!今年村上又大变样了,奶奶坟边上都填河变地了,在三兄弟的交涉下,爷爷奶奶那荒凉的杂树坟竟然变得方方正正半亩地大小了,做了田埂,弟兄们在商议是不是种点啥围成墓园。也悄悄在说,万一要动迁,是不是也可以敲他一笔,还有动迁也麻烦啊,老爷爷及其他几个咋弄出来,又说最好不动,最好一大家以后全弄在这拉倒。奶奶的坟是全村仅存的了,其他都拆迁了。
老程的妈走后,就是到拆迁墓地的山上。老祖宗拆迁五百元,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先买,他们说不要。没几年,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涨到五千五了,赶快买,我们马上送钱过去订好。再几年已经涨到几万十几万了。婆婆还开心了好久。现在已经到那山上五年了,唉,年年姐妹兄弟一起一年看一次。老程姐姐总希望在坟前可以拉长调子哭几句,可是每次总是念了几句就作罢,我们只是前几年感慨,现在也是毫不管理自己的情绪了。三年已过,我们是三样水果一堆零食,青团子是姐姐做的,锡箔纸是必须的,今年我们准备了四包,今年想起程家我们一直不过祀祭,还是清明化点纸吧,让祖宗自己去买点东西。所以又加了点。一套流程下来,香还在烧呢,两个村里打扫的已经在边上等着了,我们一结束,一个老太太抢着拿边上的苹果橘子饼干,一眨眼,两个老太太已经吵起来了,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们别吵了婆婆的安宁,劝走了。老程弟弟今年说等儿子明天休息再来上坟,想来婆婆也是欢喜的,孙女没空,孙子特意过来,老太太会高兴的。
我母亲是去年走的,今年是第二个正清明上坟日。按老规矩说要连续三年。而且要荤素的菜,团子粽子,锡箔纸我在三月末就开始做了,爸爸也连着几天准备蜡烛香等等,昨天晚上说没有青团子,老程姐姐送的团子又与我们这形状不一样,斗争了好久,爸爸和我决定重新买吧,说一年一次,不能省。一早我想起锡箔纸好像还缺点,于是赶快折点,又上街去买菜,鱼,爸爸说爆鱼吧,全部买到家,老程手脚麻利弄好五个菜,爸爸突然想起来,没有粽子,害我骑着车,小区里问了三个摊才买到枣子粽子,唉,全部就绪,上车出发。
谁知九松公墓那堵车,人山人海,警察出动了好多,我与老爸拿了东西先下车,老程开到好远才停好。锡箔纸有一大袋是不让进去化的,我们先放外面,里面悄悄带点。穿过层层墓层层人,终于来到母亲坟前,母亲的墓是新式的,上下结构的,号称连体别墅,其实就如上下铺,我其实不是很看的上,可是爸爸不介意,我想那个坦然说着让我们把骨灰装马甲袋底下挖个洞,让骨灰从火葬场漏到家的母亲肯定更是不介意的吧。
东西一样样放好,我喊了母亲,我的情绪被老父亲的点唱收音机带动到无法控制,当收音机里唱的戏曲开始,我仿佛看到每次回家上楼总是听到母亲在听各种戏曲,那即便百病缠身,从来不怨不悔的母亲总是静静躺在床上听戏,多少年来,也在父亲的引导下,大字不识的母亲能基本听懂各种戏文了,评弹,说书,滑稽,越剧,沪剧,锡剧…,从年轻时争争吵吵,到老了相濡以沫,老爸竟是最懂母亲的人了。听着咿咿呀呀的唱戏,我满眼是泪,我的娘终是成了过往。
三次上坟,心境竟不太相同,同样是亲人,同样应该思念哀伤,毕竟是时间亲疏不同而心情不同。所以现实生活中,别人是无法体会你的喜怒哀乐,而你自认为感情丰富,与别人感同身受那也是绝对的不可能的。
愿逝者安息,生者皆平安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