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审视所吃的食物的来龙去脉,追踪溯源;而有的人,别人卖什么,他吃什么…… 比如桃胶,一年前不太清楚它是什么样的一种物体,只知道它可以吃,是在店里出售。
那天去买菜,经过一个小公园。看见两个大妈在桃树下摘着什么。探问了一下,大妈说是摘桃胶。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妈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答,竟招来了一个劲敌。)从此,视买菜为享受——因为可以摘桃胶。
这公园可能是大妈的势力范围吧,每次去的时候,每一棵桃树都已被大妈扫荡过。但是总是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每棵树上多多少少都会留有一些。只要你的双眼像探照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沿着树干树枝表皮扫射,肯定会有收获。这样,摘到桃胶就像遇见失散多年同胞,紧紧地抓住,欣喜若狂。那种满足感与考上心仪大学的满足感毫无二致。
快乐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你不会满足于大妈们留下的残羹冷炙,每次都摘得意犹未尽。所以你会起得更早,先发制人,抢在大妈摘之前先摘。但是桃树并没有生活在童话里,它的桃胶不是今天摘了,明天就能长出来,它需要时间的加持。于是,在你眼里,公园里只生长了桃树,它们有几棵,各自长在哪里,枝条繁密程度,哪棵长的桃胶多,哪棵长的桃胶更漂亮等等,就像一幅富春山居图一样画在你的心中。刮风下雨会想桃胶会被雨水浸泡,太阳太大会担心桃树缺水,桃胶生产能力降低……就这样桃树成为了你驯养的桃树。在你和大妈的游击战的夹击下,在两拨人马的抢夺之下,桃胶就像刚出生的孩子马上被抱走,没有机会长久地停留在桃树上,它们也没有机会再长成圆圆的水滴样。在日出之前,在阵雨之后,它们也没有机会晾干,就被摘走。因为不马上摘走,就是拱手让人。有时因为有事,即使路过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步已经离开,眼睛却似乎还粘在上面……漫长的夏天,就在抢摘桃胶和等待桃胶形成的过程中悄悄溜走,觉得日子难过的人,来,一起摘桃胶,包你觉得时光飞逝。摘来的桃胶似乎可以加个广告词:纯手工摘取,胶质更丰富。这样应该卖得很好吧,因为人们迷恋“手工”,迷恋“胶原蛋白”……
今年夏天,应该是大度起来了,不想跟大妈抢摘了;也或许是因为对摘桃胶不太热衷了吧,总之,经过桃树时,心如止水、目不斜视。哪知那天居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小心瞧见路边的桃树上的桃胶居然像是没人摘过的样子。心中之前摘桃胶的幸福感蜂拥而至,让人按捺不住。难道大妈也觉得跟人抢摘太累?不战而屈?算了,管它什么原因,摘了再说。没有被光顾过的桃树,就像一片原始森林,桃胶们自由生长,密密麻麻。你两眼放光,就像进入宝库的阿里巴巴。弯腰弓背、仰头撅臀,引颈伸腿,只为了将每一棵树上的桃胶一网打尽,全然不顾形象。路过的一个扛着锄头的大伯,见状询问,告之是摘桃胶。大伯说:“这里好几棵桃树,你可以摘很多。”有点后怕,万一大伯觉得大妈也需要胶原蛋白,抢摘怎么办。哈哈,在狂热的人眼里,每一个别人都是来和你抢夺的,想起了庄子讲的“鸱和腐鼠”的故事。当然,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大伯只是去了旁边锄地。一时间只有那边的锄地声和这边汗流浃背的声音。流汗到视线模糊算什么,防什么晒,阳伞已经被丢在一边,管它什么紫外线,就当补钙了!视线一直被桃胶牵引,于是头颈也只好随之以树干为中心,进行圆周运动;没人照看,桃枝肆意生长,为保其天然,不能强力碰撞,只能委屈身体上下左右腾挪跌宕;却不料让每一块肌肉得到锻炼放松。特别是身体随着树枝扭了几扭,颈部也已伸到极限,这时在视线最末端,出现一颗桃胶,不,那不是桃胶,那是星星,闪闪发光的星星。你小心翼翼地摘下来,仿佛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就这样手里的桃胶越来越多,比去年一年摘的还要多,没袋子可装,太阳也越来越大,心里居然有了责怪大妈的念头,怎么可以放任别人一个人摘呢?怎么可以不出手呢?渐渐地,摘桃胶时那种守财奴看见金子扑过去的劲头慢慢减弱,一种想要快点摘完的焦躁感徐徐升起。还好,桃树的数量并不多,差不多耐性没了的时候,完成了采摘。这种方法应该叫“桃胶淹没法”,哈哈,真是戒掉摘桃胶瘾的好方法。
但是好像摘桃胶瘾似乎没那么容易戒掉。低头看看手里满满的一大捧桃胶,心中油然而生一个梦想:拎着蛇皮袋,游走在大小公园,摘桃胶……
你的桃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