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个闺蜜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这是个伪命题，因为如果是“真”闺蜜就不会有“怎么办”的问题。能重色轻友的都是假闺蜜，顶多算熟悉些的朋友罢了。这种情况下就看天意，或者自忖有本事去和老天爷拧巴着挣扎就是。
南孙的阿姨从欧洲回来，曾问过她们：“你们是真正的朋友吗？”
南孙严肃地点点头。
锁锁问：“你呢，阿姨，你可有朋友？”
“从前有，后来就没有了。”
“为什么？”
“人长大之后，世情渐渐复杂。”
““我不明白。”
“譬如说，有一件事，我急于要忘记，老朋友却不识相，处处提起，语带挑衅，久而久之，自然会疏远。”
南孙问：“你为何要忘记？”
锁锁问：“她为何要提起？”
阿姨笑：“又譬如说，本来是一对好朋友，两个人共争一样东西，总有一个人失败，你所得到的，必然是别人失去的，两人便做不成朋友。”
女孩子们不以为然，“可以让一让嘛。”
-- 亦舒《流金岁月》
可明媚的故事告诉我，有种账单就叫“两个闺蜜爱上同一个男人”。
1.
明媚和沁蕊是高中时代的闺蜜。
两个都是个子高挑的美女，只是人如其名，明媚美得像一道清晨的阳光，明亮、干净而且温暖；沁蕊则美得像一朵夏时成都街头的黄桷兰，素雅、温婉、暗香浮动。
她们是各自班上的宣传委员，每周都要出墙报。高一那年的“年级优秀墙报”最后在她们两人中决出。于是，她们知道了那个会和自己一样在课余悉心打理着一墙心园的女孩的名字。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起来。
明媚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都是有成就的医学院教授。沁蕊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下岗后租了一个批发市场的摊位销售玩具。
虽然明媚在高一那年的墙报评比中输给了沁蕊，但她拿到新画册后总会主动地和沁蕊分享。沁蕊大多时候都是闷声不响地埋头吸取书中的营养，然后把自己临摹或者有感而发的作品拿明媚评点。
自从认识了沁蕊，明媚送出去的礼物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玩具。不仅如此，她还拉着亲戚朋友的孩子们去沁蕊家的摊位挑选。
每年暑假，明媚都会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去参加夏令营，沁蕊则会帮父母看摊。每每看到什么好东西，明媚会想着给沁蕊也买一份。闲暇的时候，她还会把有意思的见闻画成手账，留给沁蕊看。而沁蕊则会把书中读到的精彩部分一句一段地多抄一份留给明媚。
因为有彼此的陪伴，紧张的高中生活在白热化的竞争之余多了片恬静而美好绿洲。有时候，明媚觉得自己和沁蕊就像白天和黑夜，看似绝不相同却只有彼此在一起才是真理。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高中毕业时，明媚按照兴趣报考了国内顶尖的传媒学院，沁蕊则根据家里的需要报考了本地大学的财会专业。
沿袭她一贯的风格，明媚给所有老师和同学的临别礼物都是从沁蕊家铺子里挑选的玩具。沁蕊说：“你别这样啊。”明媚说：“外面的不放心。”
沁蕊到机场送别明媚时，拿出了本精美的手绘，里面是明媚这些年信手写的一些小诗。每一首诗都被沁蕊精心地配上了插画。“你是我的诗，我是你的画，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沁蕊在扉页上写道。
2.
十年后，明媚被一家跨国医疗卫生保健品公司派到家乡分公司担任高管。这是她自己争取的，因为父母年事已高，但作为医生，他们不会很快退休。
大学毕业后，她曾在一家外资媒体集团工作了几年。在国外拿到MBA学位后，她没有再根据兴趣，而是根据自己拥有的优势资源选择了现在这家公司。
明媚知道自己变了。但是，变才是真理，是成长，她对自己说。
因为刚刚履新，事务繁忙，所以她约了沁蕊周末见面。因此，当她在新办公室里意外地见到沁蕊时，她有一丝恍惚，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走过那些千山万水，还是那个在校园里信手诗画的小女孩。
虽然一直有视频，但蓦然见到真人，而且是一个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一样的、没有时光痕迹的真人，已然身经百战的明媚还是有些微的出神。
“你们认识？”一个声音把明媚惊醒。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是沉溺在了沁蕊的翦水秋瞳里，而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声音的主人是个好看的年轻男人，此时正一脸怪异地看着还在愣神的沁蕊。
“是，我们是高中同学，”明媚淡淡地说。
那男人转过头来，望着明媚。明媚的喉咙忽然一紧，心里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这是明媚和高霖的第一次见面。高霖的公司代理着几家国际著名消费者护理产品，是沁蕊的老板。沁蕊仍然负责公司的财务，但已在逐步向销售转型。
在明媚和沁蕊后来的见面中，高霖被明媚“无意间”提起。没有让她失望，那个男人学历不错，家世不错，仍然单身。
“他没有女朋友吗？”明媚问。
“没有听说。他蛮工作狂的，是个有想法的人，”沁蕊说，脸上是云淡风轻。
如果自己当时问的是“他没有喜欢的人吗？”沁蕊的脸上会不会是别样光景？后来不止一次，明媚问过自己。一想起沁蕊脸上那标志性的云淡风轻，明媚就觉得胃里翻腾。
是明媚主动约的高霖。
“我想见你，”明媚说。
“好的，”高霖说。
两人的第一次约会是个下午。很巧，两人都穿了白色的衬衫。
......
“你有女朋友吗？”明媚问。
“没有，”高霖说。不过，他又说道：“我刚刚经历了一次情感危机。我还在把自己对一个人的感情往回收。”
这么大年纪了，谁会没有一点儿故事呢？明媚并没有在意。她本想调侃一下高霖，问他是不是在给自己的失恋找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其实，不就是没有追上人家姑娘吗？可是，高霖那像雕塑一样的侧颜在某个瞬间透出的一丝悲伤，让她不忍心开口。
沁蕊是明媚第一个告诉的人：“我有男朋友了。我想我们今年会结婚。”
“不错，”沁蕊微微笑着说。
“我可会是你的老板娘哦，”明媚逗沁蕊。
可是沁蕊回答：“我准备离开公司了。”
“为什么？高霖很信任你！”明媚很吃惊。她在沁蕊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一丝“不安分”的气息，她对未来有爱情和闺蜜左拥右抱的感觉很满意。
“我在金霖待了八年了，该学的都学到了。我想高总不会不给我几个区域让我自己试试，”沁蕊看出了明媚真心的不舍，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柔声说。
明媚告诉高霖一定要帮沁蕊，不仅因为她曾经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也不仅因为她是她最牵挂的闺蜜，更因为她很“可怜”。
“沁蕊告诉我她一直很爱一个人，但却不能告诉他，因为她觉得自己会是他的扣分项，”她用低低的声音告诉了他自己闺蜜的小心思。“我希望她可以成功，可以有自己的幸福，就像我们一样。”
高霖很安静地听她说话。过了好久，他轻轻揽明媚入怀，将脸贴在她的头顶，闷声闷气地说：“听你的。”
明媚搬进高霖的大宅那天，在主卧的床下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支颇为别致的水晶小鸟发簪。因为看着像是一件不算便宜的礼物，她把它捡起来放在了高霖的书桌上。
......
晚上给高霖端夜宵时，她看见那个盒子还在自己放下时的位置，就提醒道：“我在床下捡到的。”
“嗯，”高霖抬眼看了一下盒子，就又将目光收回到电脑屏幕上。
明媚等了一会儿，见高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转身准备回自己的书房。
“是我送给她的。她退回来了，”她的身后响起高霖的声音，有点儿闷。
“很漂亮。不过，我喜欢宝蓝色，你以后可不兴忘了，”她转过身，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也微笑着回应。
是，他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当然，沁蕊是她的伴娘。
3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高霖进门后来不及换鞋换衣服就来到床前，摸了一下明媚的额头。
明媚闭上眼睛，没有啃声。
高霖一定是以为她睡着了，所以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明媚微微掀开睫毛，看着高霖小心翼翼的背影，心里一酸，眼前顿时朦胧了。其实，这个男人对自己真的是很好。
如果自己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那天中午，沁蕊带着一个女朋友来找明媚，说是期望可以从明媚他们工厂调配点儿货。明媚一看单子，都是些热销品，数量还不小。想着沁蕊已经在电话里再三拜托，说这位大姐一直特别照顾她，是她单飞后少数愿意给她预付款的零售商，她也就答应问问工厂那边。
想来沁蕊也是提前告知了大姐她和明媚之间的关系，因此大姐估摸着是想强调一下她和沁蕊之间的渊源，就凑到明媚跟前来给她看自己和沁蕊之前在各种场合的合影。
明媚礼貌地笑着，应酬着，不时接个话。突然，她瞳孔一紧，指着一张照片说“这张是什么时候？”
“前年圣诞节啊，”大姐回答，不觉有异。
明媚深吸了一口气，说：“您这旗袍太漂亮了！不过这套首饰更别致，是定制的吗？”
“是啊，我的本命年嘛，金子可不能瞎戴，”大姐笑呵呵地说，一个劲儿地夸明媚有眼光。
明媚接着大姐的话头，貌似随意地挤兑沁蕊：“和您相比，我们沁蕊这身就太没有气场了。也就是头上那个簪还有点儿味道。”
“你什么时候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了？下次有场合时戴出来我看看？”明媚侧过头看着沁蕊，一脸淘气小可爱样。
沁蕊莞尔一笑：“你怎么能抬一个，打一个呢？不过，还是你了解我。那是借来充场面的，后来还了啊！”
没有想到，沁蕊居然是如此好的一个演员，明媚在心里将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么大的人了，谁没有点儿故事？谁都可以有，但高霖和沁蕊不行！她觉得胃里有点儿翻腾。她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商。明明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又在一起朝夕相对了八年，为什么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两个？
还不是她从来没有把沁蕊想成潜在对手，哪怕自己在刚刚认识她时就输给了她自己那么在乎的“年级最佳墙报奖”。
沁蕊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怎么可以看着自己主动追求一个当时明明还爱着她的男人？怎么可以任由自己嫁给一个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心底有她的影子的男人？
高霖蹑手蹑脚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起来喝点粥再睡？”高霖说。
她没有吭声，忽然有点儿想哭。额头一暖，是高霖的手。她很想拉住那只大手，但终究没有动。
等高霖再次起身离去，明媚坐起身来，拨通了工厂那边的电话：“Sean，我下午和你说的那批货不要安排了，就说这个月没有Quota了。另外，你清理一下本地中小代理商的应收款。总公司这边有新的要求，账期优惠的范围再缩小一些。一些不到两年的小公司就不要给优惠了，风险太大。”
后记:也许只有你去了天涯，我们的心才可以再在一起
明媚是路老板介绍给我的客户。据说她拿了国外一种“友谊绳”的图片（非店内此次上新这款）去找路老板定制。可是，现在很少有人会接纯编制的饰品，因为费工还没多少利润。想着我愿意接一些有故事的单子，他就把她转给了我。
明媚讲的是她和自己高中时代的闺蜜沁蕊的故事。
“我们俩当时真的很好。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和她，”那个夏日的午后，明媚说这话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一圈一圈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她眼中的冰蓝色美瞳片让她看起来很像一只猫，有种慵懒却危险的魅惑。
刚听完明媚的故事时，我问：“如果沁蕊看到这篇故事这么办？”
“不会，她要移民了。我这次定制的就是临别礼物，”明媚说。
“那如果高霖看到呢？”我问。
“他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吃亏的女人，”她说。
可是，姑娘，吃亏，还是没吃亏，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看法。如果还想在一起，有些账单为了“心平气和”估计是非买不可的。不要太贵才好，对不？
这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其实都知道。
她到底还是让我把这个故事搁置一下。
......
周末接到明媚的微信：“沐老板，我的故事可以发了。”
“你都处理好了？”我问。
“我没有给她。就当是我的一个秘密，就像她当年一样，”她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