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去他家时时候眼看着婆婆发了一次癫痫,也是吃惊了,可是哄着自己“嫁他这个人就接受他的家庭”的心态。忽略了所有,努力地用刚毕业学得的爱心去关爱她。甚至觉得我握着她的手安慰时,看着她的眼睛能给偶尔神经错乱的她一丝明亮的导向。自我感觉有治愈别人心灵的能力,在父亲被撞断腿在医院夜里发噩梦时,我就是这样做的,握着双手去寻找眼睛。镇静,温柔。他的情绪得到了平复。
简单婚礼,简陋嫁妆。我体察到这个家庭的贫穷,尽可能的减少不必要的花费。窗帘沙发,茶几,就购置了简单又最便宜的几件。婚后的日常,遵循母亲的教导。去敬重关爱,理所当然认为,是我的亲人。满怀信可是,善良过度,毕竟从千里之外来,成为亲人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婚后公公婆婆已经六十几岁,他们老两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公公做些简单农活。婆婆常年坐在院子里陪着,等着,家里只有唯一的老旧的小电视和电话,通向外面世界。孩子们常年在外,他们的生活简单简朴,向来以褒义高高的“老实人”在村人中间传说着。我却觉得他俩的状态像我家里的爷爷奶奶辈的。在我心里老了一辈,于是生出更深厚的敬重来。
洗床单被罩
炎炎烈日下,山脚下的村庄格外清凉。甚至在夜里仍有萤火虫飞来飞去。我兴致勃勃的与老公来家待产。有一天,老公与公婆一起出门拿药去了。孕期已经是38周了,我仍觉得自己手脚麻利。打扫完卫生想着自己应该给公婆洗衣物床单被罩。婆婆不能洗衣服,公公洗起来肯定费劲。借着对清凉水的喜爱劲,我泡了满满一盆,等他们回来时,长长高高的晾衣绳上,晒满了床单,被罩 ——有时候不想换洗就在脏的上面再铺一个,他们夏天的床铺也琐碎而厚重。我甚至偷偷地挺着肚子去踩上高凳子晾晒。
门打开的瞬间,我先看到的却是两幅沉重的肃穆脸。矮小矫健的公公匀速跑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你洗它们做什么”语速慢的婆婆着急的说,“这才铺上还不脏”!老公骑车擦破了点皮,不远的姑姐也闻讯赶来,公公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三个人便集中照顾在他的腿上了。我看了看说,没事擦破点皮,上点紫药水就好了。“你的心真冷,大姑姐嘀咕着说。”
于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此作罢。我讪讪地自己到处盆里的废水。
没想到几年之后,还有的邻人拿我晾晒的床单做文章。依山而建,房屋院子的高低错落使每家几乎没有秘密而言。不知不觉中,几家人的窗户里仿佛就有偷窥的目光。那个胖胖的女人拉着我的手说,“你这么能干,洗了满满院子布条,(她们管床单的称呼)显得同村你姐姐不能干了……同村呀,一个月,照顾父母她来几次?!”我想哑然失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婆婆去世以后,把公公接过来照顾比以往的关系亲近了些。他屡次把钱塞在床底被褥之下又不断转换地方致使丢失,我好像知道他几年前那天在我洗被单床褥后的反应——关门的原因。“咱爷(当地土语喊父亲做爷)喜欢把钱藏在床底下吗”我问老公。“是呀,”他轻描淡写,“他从来都是把钱掖在被褥底下藏着,自从你那次动了他的床以后,他爱到处塞着藏了。”我再次哑然失笑。他因为我失去了床底藏钱的安全感。到处寻不到合适的地方,藏了拿出来藏了拿出来,所以自己最后忘了地方!“我那天不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钱?”我荒诞得向老公解释着,“不知道它有这么个爱好。”从那以后被设防而自己从来不知道……
二,孩子棉裤上的白边
回老家生孩子,婆婆不能出门,自然没给准备任何东西。我撕开娘家陪送来的被子做了四个小被子。以准备将要来的秋冬。秋冬这边的寒冷,孩子只有穿上纯棉花做的棉衣棉裤才能让我放心。孩子出了满月我就带到外边自己单独照顾,硬着头皮越会了拆洗孩子姥姥送过来的棉衣。孩子出了周岁,姥姥亲手做的棉裤棉袄都小了,我又学会了接一截。每逢过年都高高兴兴的带孩子回来。孩子却尿湿了随身带的几条棉裤。我翻出以前她姥姥送来的一条,准备接个一截再给穿上。想着让孩子再陪老人在老家多待些日子,让老公自己先回去了。
婆婆喜欢到我们房间晒暖。我照例送上一杯开水,陪她说说话。左右没找到布头,我剪下了我往年常穿的一件软软的白衬衣袖子,挽起来絮上棉花,懒人懒法似的要接在孩子的裤腿上。“你在做什么”她慢慢地说。“我不会做”我尴尬的笑着说,“孩子裤腿短了,我想接上一截,没有棉裤穿了。”“妈,我这懒人懒法,你别笑话我”“嗯!……”她这次没喝一口水,慢慢地走出去了。
到晚上说是婆婆犯病了,她一个人躺在她房里的床上。只说难受。公公急急的在门口抽烟,听得她似有呜咽声,我想过去再帮她按摩一下,被公公挡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住的不远的姑姐带着孩子突然冲到我的房间里,要看看我新做的棉裤。我不解的拿出来接好的棉裤给她看。“棉裤短了我接上一截,我不大会做”我尴尬的说。浅蓝色的棉裤上,新接的一截洗得发黄的白裤边柔软,成型。我看起来,颜色接的还可以。姑姐说,“棉裤上有一截白边呀?撕下来吧!”“咱娘吓坏了,认为你要咒她早死!!”我万万没想到老实的婆婆会这样想我,恶毒两个字瞬间融入我脑子里。我的心突然凉起来。“裤子不能有白边”姑姐絮叨叨的说着。大概是千里不同俗,又或者我上学离家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有这么一说。我的确知道老家有人去世,至亲的人是要在裤腿上系一个白棉布条。难道她孙女的棉裤腿上有白边是在诅咒她的亲奶奶?而我竟然恶毒的故意缝上?
结婚已经小十年,再不懂尘世,让心灵远与世俗之外,也感觉出深一层次的孤独来。体弱多病的婆婆已经去世两年了。我总想着,是不是与她相处的短短时间有些地方,是不是我还是做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