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气如潮水般从周神松体内涌出,在扬州体育场上空形成无形的漩涡。时值暮春,柳絮纷飞,他的气息却搅动了更细微的物质——那些常人不可见的天地元炁。上万名太极拳习练者整齐划一地起手推掌,竟无一人察觉自己正被某种力量引导着动作。
"收势——"高佳敏清越的声音穿透全场。
周神松嘴角微扬,指尖轻颤。霎时间,所有习练者的收势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仿佛被春风托住的手腕。这细微变化逃过了现场摄像机的捕捉,却让站在主席台侧面的古玄恩瞳孔骤缩。这位武当山"玄"字辈高手身着便衣,右手在袖中掐起剑诀,额间渗出冷汗。
"首长,请往这边。"古玄恩强自镇定,侧身挡住步可说的视线。他天眼已开,看见无数金色丝线从人群中某个点位辐射而出,将整个体育场织成巨大的蛛网。更可怕的是,那些丝线正在吸收万人动作产生的气机波动。
步可说浑然不觉,正对身旁人赞叹:"太极拳能发展到这个规模,说明传统文化——"
话音未落,古玄恩突然闷哼一声。他暗中释放的探查真气撞上一堵无形墙壁,反震之力让他喉头腥甜。主席台下方第三排,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转头瞥来,目光如电。
周神松收回视线,心中冷笑。这武当道士修为不过筑基中期,也敢窥探自己?他故意将罡气凝成细针,朝对方丹田刺去。古玄恩顿时面色惨白,指节发青——他的护体真气像纸糊般被洞穿。
"怎么了?"步可说注意到异常。
"可能...早餐不洁。"古玄恩咬牙挤出笑容,暗运龟息功压制伤势。他天眼中看到更骇人的景象:那年轻人的头顶三花聚顶,身后隐约有青龙白虎虚影。这分明是金丹大成的征兆!
表演结束,人群如潮水退去。周神松故意落在最后,看见高佳敏被官员们围住寒暄。她今天穿白色太极服,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在耳际,比平日更添风韵。
"高老师。"他走近行礼,"最后那个云手变单鞭的衔接..."
高佳敏眼睛一亮,对官员致歉后拉他到一旁:"你也发现了?这个改编源于太极剑'流星赶月'的发力方式。"她说着比划起来,衣袖翻飞间露出腕间一点朱砂痣。
周神松正待细问,忽觉袖中符纸发烫。这是金文莉的传讯符。他借口去洗手间,在隔间点燃符纸,空中浮现娟秀字迹:
"老祖赐婚书已至,今夜子时神居山祭祖。孙家派人盯梢,疑与武当有关。"
他掐灭符火,眉头微皱。四大修仙家族中,孙家与朝廷关系最近,若他们联合武当山...思索间,洗手间门被推开,古玄恩踉跄而入,嘴角还带着血渍。
两人在镜中对视。
"道友何门何派?"古玄恩压低声音,手按腰间——那里藏着缩小的桃木剑。
周神松打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咒语。他指尖在水雾中画出一道隐形符箓:"散修而已。道长内息紊乱,建议调息时走足少阴经,莫按你们武当的常规路线。"
古玄恩闻言色变——这正是他运功的症结所在!待要再问,年轻人已擦肩而过,留下一缕奇异檀香。他急忙掏罗盘定位,指针却疯狂旋转——对方用某种手段屏蔽了气机感应。
黄昏时分,周神松回到瘦西湖边的出租屋。龙文雪正在整理汇款单,见他回来,扬起一叠单据:"这期《气功》杂志反响热烈,又有三十七人报名函授班。"
"先不管这些。"他取出朱砂,在客厅地面画出传送阵,"今晚去神居山,你守着阵法别让猫碰了。"
璩望舒从厨房端出莲子羹,闻言放下碗:"孙家那个剑修丫头在楼下徘徊半天了。"
"孙萌萌?"周神松走到窗前。暮色中,穿杏黄运动服的少女正在湖边踱步,腰间软剑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她突然抬头,视线如剑锋刺来。
他迅速拉上窗帘。孙家嫡女十九岁便达剑心通明境界,是年轻一辈翘楚。若被她缠上...
"夫君看呆了?"璩望舒酸溜溜地问。这位璩家圣女容貌极盛,此刻嘟嘴的模样让周神松想起《洛神赋》"明眸善睐"之句。
"我在想..."他揽过璩望舒的纤腰,"今晚祭祖后,要不要把金文莉也接来同住?"
龙文雪突然咳嗽:"徐婷婷今天来送过作业本,看见我在拆汇款单。"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写着:"我知道《气功》杂志上房中术文章是你写的,明早图书馆见。徐。"
周神松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同班同学是教育局徐书记侄女,若她宣扬出去...
子夜时分,神居山顶。金家祠堂灯火通明,周神松站在祭坛前,看金文莉身着杏黄道袍行三跪九叩大礼。她转身时,发间步摇轻响,宽大袍服也掩不住婀娜体态。
"礼成!"金家长老高唱。族人们依次上前对新圣女行礼。轮到金传祺时,这位家主突然压低声音:"武当楼玄德今日来访,打听能释放罡气的高人。"
周神松心头一凛。楼玄德是下任武当掌门热门人选,修为已达金丹初期。他正欲细问,祠堂梁上突然传来轻笑:
"好热闹呀~"
孙萌萌倒挂在房梁,马尾辫垂下来晃啊晃。她轻盈落地,对金家长老拱手:"奉家主之命送礼。"说着取出锦盒,打开却是半块青铜兵符。
金文莉变色:"孙家什么意思?"
"祖传的调兵符,能号令扬州阴兵。"孙萌萌眼睛却盯着周神松,"家主说,若您愿收我为道侣,另半块即刻奉上。至于武当派的麻烦..."她突然拔剑,一道剑气劈开夜空中的乌云,"我们孙家最擅长解决道士。"
月光重新洒落祠堂,周神松看见金文莉咬唇的侧脸。他正斟酌言辞,怀中传讯符又烫——这次是徐婷婷的字迹:"明早九点图书馆三楼,否则我告诉班主任你搞气功函授。"
山下突然传来警笛声。金家长老掐指一算,惊道:"文物局夜查!说我们非法收藏青铜器!"
孙萌萌笑吟吟收起兵符:"看来有人不想让金家独占鳌头呢。"她剑尖轻挑,在周神松衣襟留下道浅痕,"明晚瘦西湖见,否则..."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金文莉。
回程的传送阵中,周神松搂着金文莉的腰肢,心思却纷乱如麻。武当追查、孙家逼婚、徐婷婷要挟...还有步可说身边那个受伤的道士。他想起高佳敏临别时说的话:"你现在就像推手时的重心,太高了,得沉下去。"
金文莉忽然在他耳边轻语:"夫君愁什么?老祖既将我许给你,金家资源任你取用。"她指尖划过他胸口剑痕,"至于孙家丫头...她剑法虽好,双修功夫未必及我。"
周神松失笑,正待回应,传送阵突然剧烈震动。龙文雪在阵法另一端惊呼:"有人破坏符线!"
空间扭曲的刹那,他看见窗外楼玄德手持罗盘的身影,以及——徐婷婷躲在树后偷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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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的四月,柳絮像揉碎了的云,一团团粘在护城河的水面上。高佳敏乘飞机回来的那天,护城河边的迎春花正开得热闹,黄灿灿的连成片,像是给河水镶了道金边。
体育场上,一万多人排成方阵打太极。周神松站在队伍中间,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振翅的灰鹤。他悄悄放出罡气,那气息像初春解冻的河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整个场地。打拳的人们只觉得今日动作格外顺畅,却不知是被无形的流水托着手腕。
古玄恩站在主席台边上,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看见无数金线从人群中那个蓝布衫青年身上射出,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些线缠上每个人的手脚,像提线木偶似的牵着万人齐舞。他掐诀的手抖起来,桃木剑在袖子里嗡嗡作响。
"好!"步可说着鼓掌,惊飞了看台上几只麻雀。古玄恩却脸色煞白,他刚放出的探查真气被弹回来,震得丹田生疼。
傍晚时分,瘦西湖水面上漂着柳絮,像撒了一层棉花絮。周神松踩着青石板路往回走,鞋底沾着新落的槐花。出租屋门口,龙文雪正在晾晒汇款单,纸片用木夹子夹在绳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气功》杂志又寄来三十张。"她头也不回地说,手指捻着纸边数得认真,"山东那个老学员说要介绍五个亲戚来学。"
屋里飘着莲子羹的甜香。璩望舒从厨房探出头,乌黑的辫子梢沾着灶灰:"孙家那个野丫头在湖边转悠半天了,腰上别着剑,活像戏文里的女侠客。"
周神松撩开窗帘缝。夕阳把湖水染成橘红色,孙萌萌正在岸边踢石子,杏黄运动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显出少女初长成的轮廓。她忽然抬头,目光利得像把出鞘的剑。
第二章 神居夜话
神居山的夜晚,露水把山道打得湿滑。金家祠堂里点着十二盏长明灯,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晃,照得祖宗牌位上的金字忽明忽暗。
金文莉跪在蒲团上磕头,杏黄道袍下摆铺展开,像朵倒扣的喇叭花。她转身时,发间的银步摇叮咚作响,衬得脖颈越发白皙。周神松站在香案旁,闻见檀香混着姑娘家身上的桂花油味。
"礼成!"金家长老拖着长调。族人们挨个上前行礼,鞋底蹭着青砖地,沙沙的响。轮到金传祺时,这个精瘦的中年人突然压低嗓子:"今早有武当山的道士来打听,问谁能在体育场放罡气。"
房梁上突然传来轻笑。孙萌萌倒挂着垂下马尾辫,活像只夜猫子。她轻盈落地,锦盒里的青铜兵符泛着幽光,绿锈间还能看清"虎符"两个篆字。
"我爹说了,"她剑尖挑开周神松的衣襟,留下一道白痕,"剩下半块等你来娶。"话音未落,山下警笛声撕破夜空,惊飞了祠堂屋檐下的燕子。
第三章 暗潮涌动
图书馆三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徐婷婷把《气功》杂志拍在桌上,惊飞了几粒灰尘。
"这文章是你写的。"她指甲刮着杂志上灰白照片,"我叔叔说现在查得严,你还敢教房中术?"
周神松看着窗外。老槐树下,楼玄德正摆弄罗盘,道袍下摆沾着泥点子。更远处的长廊里,高佳敏在教学生推手,白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将飞未飞的鹤。
"你要什么?"他转回视线。徐婷婷的睫毛在阳光下变成浅棕色,嘴角沾着点口红印。
"教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我看见你给金文莉画的符,那些朱砂线会动..."
走廊传来脚步声。龙文雪抱着函授教材站在门口,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她看看两人交握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教材重重搁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晃出涟漪。
第四章 春水微澜
观音山中学的实习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中浮沉。徐婷婷讲完课,粉笔头在黑板槽里滚了半圈。
"怎么样?"她凑近周神松,身上飘来廉价香水的味道。后排的虎振永正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啄米的小鸡。
周神松望着窗外山坡上的寺庙。晨钟刚响过,惊起的鸽子绕着佛塔打转。他忽然想起金文莉今早说的话,她说孙萌萌的剑气能把柳叶劈成两半。
"你走神了。"徐婷婷用杂志戳他胳膊,那期《气功》的封面已经卷了边。杂志翻开的那页正好是他写的双修功法,配图是水墨画的阴阳鱼。
放学时下雨了。周神松在屋檐下看见孙萌萌撑着油纸伞,剑柄从伞沿探出来,滴着水珠。更远处,金文莉穿着杏黄雨衣站在巷口,像朵雨中绽放的连翘花。
伞面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他想起高佳敏昨天说的话:"你现在就像推手时的重心,太高了,得沉下去。"当时她腕间的朱砂痣被夕阳照着,红得像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