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2

扶仙赋

      相传玉皇大帝一日在天上迅游,发现下界有一地方碧若翡翠,毓光流彩,胜似天上仙境,急令姓石和姓肖的二位仙人前往查看,哪知二人到达目的地后竟被眼前无限美景所迷,搭着肩慢悠悠欣赏,渐渐忘记到了何年何月,最终化作两块石头了。故事并没有更多的情节,但真心佩服古人对美妙境界的执着,比之今人大多数只会拍拍照要有雅兴多了。石肖二仙没回天上复令,可谓不称职的神仙,可世间又有几人还会如痴如醉呢?

     站在扶仙湖西岸的碧云寺相东岸远眺,果然在山顶上有两块白色的石头相互靠在一起,这就是二仙的化身了。寺庙据说是武当山别院,不太大,从下延石径而上,沿途绿荫蔽日,不时又露出湖面的点点波光,一会儿就到了正殿,殿前有一块平台坐落于密密的树丛中,在平台上放眼望去,是湛蓝色的湖水,是游荡的白云,是繁华的村落,天上落下的青光笼罩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切也都披上了天光,浮在天上,浮在梦中。 谁叫扶仙湖的水是如此清澈呢?

     水面如同一面镜子,天光云影的变幻都映照其中,时而泛起片片光波,像银色的铠甲披在其面,时而变得幽暗,滚动堆堆细浪,像黑色的水晶堆洒其中,时而变得盎然,呈现整片青碧,周边又镶嵌着蔚蓝,犹如翡翠。水总是莹洁的,好像铺了一层酥油,这是扶仙湖的特有品质,全拜托透亮的水,可能水里又含了一些矿物质。杨升庵曾有幸来到此地,有诗为证:“澄江色如碧醍醐,万顷烟波际绿芜,只少楼台相掩映,天然图画胜西湖”。诗就刻在禄冲风景区尖山山路的石碑上,对湖水的独到之处一看就透,不愧是明代第一才子。水又是如此之深(据说扶仙湖是全国第二深的淡水湖,最深处有200余米),因而更多时候看到的是:由近而远,湛蓝、青幽,一直连到青黑的山边。湖就这样静静幽幽地躺着,一躺就从荒蛮时代到了如今,白云流过无数,滇山围拢万年,从远古走来,不假任何修饰,仿佛刚刚睡醒的少女。

    看过太多的湖,天池的湖水太冰冷,青藏高原的湖水太孤绝,洱海滇池的水太绿浊,江南的湖水又太浓腻,唯有站在扶仙湖边,才少不了玉石的温润。 扶仙湖的冬天,特别是略有一点儿天阴的时候,湖水是最美的,极深的蓝,又泛着几分的墨色,几分的玉润,方圆几十里连绵一片,坦坦荡荡,都是这样的颜色,确实震撼,如同昆仑山中墨色的和田玉,可惜世间的玉已经零碎,没有这么大的玉,而这里有,只有天地造就之初才能保留的浑然。

     湖的西北岸有个叫禄充的小渔村,位于一座高耸的大山脚下,因山顶像笔架得名笔架山,而旁边的小山则是明代才子题诗的地方。记得很多年前,这是个清秀静谧的小村,静静地贴着湖岸,一出门就是湖水,沿着湖堤是一排高大苍翠的榕树,组成了一条艳绿的走廊,每颗榕树的树干差不多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硕大的树冠覆盖了几十米的范围,遮挡着屋檐,也遮挡着湖水,湖堤是大青石堆砌起来的,边沿长满了青苔,隔岸不远的水已经陡然幽深了,但又清澈见底,可看见鱼虾游弋,波涛拍打着堤岸,水草在水底使劲地摇晃,榕树繁密的树叶在风中莎莎作响,令人感觉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多年的梦想凝聚在了此刻的宁静之中。

     渔村的人出门就可用水淘米、煮水、洗衣,有几个简陋的小旅店,小酒吧,可这是少年时代最常来的地方,一伙同学骑上老式的自行车翻山越岭数十公里,到这里划船、游泳、聚餐,到这里的小酒吧里痛饮、K歌,到这里的碎石滩上烧烤,的确是意气风发。现在小渔村因为保护湖水的缘故,已经拆了,而以前后面的老村子,却扩大了好多倍,建起了各式各样的宾馆、旅店、餐馆,在榕树下的岸边,也从海边运来沙子铺成了沙滩,沙滩边有许多脚踏船和皮划艇,供游客专用。夏季的白天,这里就如同赶集一般,熙熙攘攘,卖小吃的,卖土特产的,卖泳衣的,摆地摊娱乐的,加上来游泳、划船的游客,把岸边塞得水泄不通。傍晚又是纵情恣意欢歌的时候,鲜美的铜锅鱼、凉白肉、洋芋饭都令人垂涎,接着还有露天啤酒、K歌,空旷的湖边歌声此起彼伏,虽然粗糙,但也有山歌般的原汁原味。喧嚣过后,一切又平静了下来,走到堤石岸的尽头,小木棚依旧,渔船依旧,青苔味依旧,涛声依旧,雷阵雨倏然而下,把大榕树的树叶打得哗啦啦地响。

     湖的南端,有一个叫孤岛的地方,这里的水面已经变窄了,与岛相对的湖岸叫做阳光海岸,也有宾馆,沙滩和渔村,还有一条长长的公路,沿公路漫步前行,又到了黄昏,数里望到的都是红霞倒影,如同水中铺满了红色珊瑚,金色的彩绸在水面漂着。岛距岸边不远,只有一公里左右,岛也不大,大概就方圆几百米,有二三十米高,孤零零的,上面种满了树木花草,有许多楼台和一座塔楼寺庙,四围山幽幽的,水潾潾的,天蓝蓝的,云悠悠的,清风里带着一点寺庙的香火味。坐在楼台上,把一盏茶,凝望着周遭波光,不由想起苏东坡的一句话:“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月夜来临,一轮弯月,一丸小岛,天上湖里相互映衬,浮在漆黑一片但又泛着一点银光的波涛之上,清冷之极。据说岛上以前是文人墨客喜欢游玩的地方,建起了亭榭楼台,还有一座小金塔,与日月星辰相伴,与波涛烟雨相伴,过了上百年时间,被毁了,接着来过土匪,养过猴子,如今这里成了一个令游人神爽飞越的地方。

    关于孤岛还有个传说,岛由数根金柱在水下撑着,一日抚仙湖的鱼王到此觅食,哪知进得去出不来,从此被困在了里面,只有靠其他鱼儿送来的食物存活,每年六月初六,湖里的鱼儿都要来这里朝拜,围着孤岛,黑压压大片鱼群,蔚为壮观。

     在抚仙湖的东岸有一座山形似草帽,称作帽天山,这里发现了5亿多年前的寒武纪生物化石群,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古老的无脊椎动物化石,有奇虾、云南虫等,有力的证明了寒武纪生物大爆发。亿年过去,千年,万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人生更只如流星一刹罢了,假如杨升庵能有幸到此,知晓这一切,发出的感叹一定比“滚滚长江东逝水”更加沧桑吧。。

     说道抚仙湖的鱼,最有名的当属抗浪鱼,像大拇指粗,细长一小条,犹如狭窄的纺锤,喜欢逆流而上,渔民利用这个特性,发明了水车捕鱼法:用水车把水抽向引水渠,鱼便自动游入渠中渔民设置的鱼篓当中。在湖边拥有数百个这样的鱼洞,也是抚仙湖特有的景观。据说抗浪鱼这个名字还是康熙起的,以前叫海蛆,后来被一个叫赵士林的人进贡到了皇宫里,康熙觉得不雅,才起此名。鱼肉质特别鲜美,可惜抗浪鱼现已几近绝迹,普通人难以享用,其美味只有回忆与幻想一下罢了,或许这样也好,毕竟稀有的才是珍贵的。

      抚仙湖周边有许多村子,是滇中最肥沃的一片土地,蔬菜特别高产,现在种着蓝莓、葡萄等各种水果,这里烤烟也是全国最优质的,几种高档香烟都要用上这里的原料。小聪家位于湖的北岸,一出门就可看见开阔的水面,小聪说小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日子相当逍遥,口福也是有的,每天都要都湖里游泳,领着狗在湖边嬉闹,有时帮着大人种种菜,捞捞鱼虾,用湖里的沙子炒炒蚕豆,傍晚拔几棵菜煮煮,煎一点鱼虾,吃点儿咸菜,喝口包谷酒就是丰盛的一餐。如今,湖周边的村子都建起了新房,许多农户做起了生意,或开旅社,或开农家乐,或开土杂店,小聪家也不例外,盖了一栋四层楼高的砖房,正在装修,准备搞一家小旅店,站在楼顶上就面对湖水,是观景的好地方,小聪搭了一间小屋子作为观景台,在里面设宴喝茶,十分风雅。下午我们就在里面吃了一顿,主菜是一大锅鱼,宴中,小聪讲了一个故事:数年前的一天清晨,村里有人捕到一条大青鱼,足有八九十公斤重,无力拖起,于是到周边找来两个壮汉帮忙,三人合力把鱼拖了上来,又宰杀分掉。结果捕鱼的人下午骑摩托回家时就发生车祸死掉,另外两个人不久之后也遭遇不测,相续离奇身亡,后来人们都说那人捕到的是鱼精。听完这个故事,加上酒劲的作用,我心里不禁泛起了几分悚然,几分好奇,还有几分的空怅。

     关于抚仙湖还有许多传说,“水下古城”,“怪石界鱼”,“湖中水怪”,“水下僵尸”,一个个听起来有点可怖,可更为这片水域增添了神秘的面纱,不管真有其事也好,还是经过人们的加油添醋也好,我更喜欢抚仙湖永远有说不尽的迷,就如披着面纱的少女,撩人的姿态,无限的遐想。 正因为时刻变幻,令心境不断回味与轮转。

     抚仙湖的美,并不是那种孤绝的美,妩媚的美,秀丽的美,而是亲切的美,这里人间升起的烟火与山相合、水相近,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在小聪家喝了点酒后,迈步走到湖边,夜幕再次降临,明亮的星斗爬上了天空,猎户座、双子座、金牛座横在当头,璀璨无比,忽然一颗流星划过,波涛卷到身前,远方传来阵阵轰鸣,空旷却又说不出的宏大,与涛声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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