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黄岭买甘薯

前天下午,路过泉州台商投资区黄岭克拉公馆前路口,看到有人载着一机板车的甘薯停靠在路边,零星出售。我“很久”没有吃过甘薯了,看到有人卖甘薯,顿时勾起我吃甘薯解馋的欲望,于是就把车停在路边,走近瞧一瞧。卖甘薯的商贩低着头专心玩手机,“第六感观”感觉到有人来买了,就迅速抬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看我,说“一斤二元五,整袋买,一斤二元。”说完就又低头玩起手机了。

我看他作买卖不甚热情,有可无不可的样子,便说道“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以前是不是当官的。听我这么一说,他才把手机按了暂停,俯下身子,帮我秤了十斤,说“好吃再来买!”

说到甘薯,勾起了我许多童年的回忆。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小时候,正是吃甘薯长大的。甘薯,普通话称地瓜,闽南方言称“番薯”。种甘薯,闽南方言称“帝番薯”,收成甘薯称“掘番薯”。小时候,记得有一次种甘薯时,父亲让我帮忙,他拿锄头,在整理好的甘薯畦上挖开一个口子,让我把甘薯的种苗放入,甘薯苗有的掉在地上的,捡起来时头尾顺序倒了,有一次不小心把头部放入土中,父亲是个急性子的人,看到了,就朝我急。我被他臭骂了一顿。我不至于头尾分不清,也许是看不清楚,也许那时已经是近视眼了。想到这,父亲严厉教诲的场景依依如在眼前。

小时候,每年到了收成的季节,生产队按人口分配番薯,当时我们家八口人,可以分到几百斤的甘薯,加上自留地种的,满屋里到处都是,估计总共至少也有二千斤。甘薯多到吃不完,吃不完的就制作成甘薯干(地瓜干)。先把甘薯洗净,然后切成小块,可以是片状的,可以是条状的,可以是丁状的,放在阳光充足的瓦房屋顶晾晒一至两天,然后收集起来,放在蒸笼里蒸,蒸熟后就放在笳篱、簸箕上晾晒,晒干后收贮备用,等到来年农历“三、九、五月”(闽南老家方言,意思是青黄不接的农历月份)时,早餐煮大米粥时加入蒸甘薯干,香香甜甜,不只是用“好吃”可以形容的,吃过的人都说好。如今,想起来就想再吃一次。小时候家常便饭,简简单单的生活,如今反而成了奢望。小时候没有那么多大米吃,才要搭配吃甘薯。如今是吃腻了大米,偶尔搭配着吃甘薯过把瘾。之前是吃大米贵,吃甘薯便宜;现在是反过来了。

甘薯的品种也有许多,按甘薯肉质颜色分,可以分为:白薯,红薯,黄薯,紫薯等品种。如果要碾碎磨粉的,就得种植白薯,白薯因为藤蔓直立,老家的老农称为“企种的”,藤蔓叶片边沿是枣红色的。如果是要煮甘薯粥吃的,就得种植黄薯,煮熟时甘薯呈金黄色,吃起来又香又甜,口感很绵细。我对这种“黄肉”的甘薯特别喜欢,堪称情有独钟,甚至可以用“吃髓知味”来形容。尤其是黄肉甘薯这种品种的藤薯,更胜一筹。所谓藤薯,就是甘薯藤蔓延伸出去,从藤蔓处生根长成的小甘薯,藤薯一般块头比较小,但是浓缩的都是精华。把藤薯放在大锅后面的小锅炖煮(闽南方言叫“矿”甘薯),那时候大小锅都是生铁锅,不是如今的合金锅或者铝锅,锅下用松树枝生火。黄肉的小藤薯不必削皮,加入适量的水炖煮,等到水干后,小藤蔓熟透后起锅,剥皮后趁热食用。金黄色的小藤薯含糖量高,味道真是好极了。小时候的美味不过如此简单,当时的生活水平也只能是这样子。话说过来,如今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餐餐都吃大米饭,偶尔也吃一些甘薯佐餐。但是想要吃上童年那种金黄色的藤薯反而难上加难。黄色甘薯产量不高,现在已经很少人种植了。现在农户种植黄肉甘薯的,一般是自家食用。用来出售的,一般都种植红薯,因为红薯的产量比较高。

甘薯可以用来煮着吃,用来蒸着吃,也可以用来炰着吃。蒸着吃,味道不错,比起煮甘薯粥更加香甜可口。小时候更喜欢吃炰甘薯,那时,大人经常“烧土粪”,“烧土粪”是闽南方言,把杂草连根带土锄起来,晒干后,堆成圆椎形一大堆,杂草皮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泥土,准备就绪之后,从下边边缘的杂草处点火,火就会慢慢燃烧起来,整堆杂草根就会烧成火烧土。“烧土粪”时,把金黄色的甘薯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巴,然后埋在正在燃烧着的土堆里,根据火堆里的温度情况,可以判断多久甘薯能够熟透。用慢火炰的甘薯更香,火太热甘薯容易烧焦。从高热土堆里取出的炰甘薯有泥土的清香味道,吃起来有一股浓浓的家乡泥土的自然芬芳,成了铭刻在脑海里永恒的记忆,记忆深处有着味蕾对美食的独特编码。

若干年后,在县城里,有人专门卖烤红薯,用碳火烧烤的。经不起那熟识炰甘薯香味的诱惑,围观鉴赏。把红薯剥开之后,除了厚厚的皮,甘薯的肉质松散,没有那种糯糯的感觉,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吃起来还不够味,只是聊胜于无的感觉。吃炰甘薯也能够吃成重口味,在别人看来,也许莫名其妙。

时间来到八十年代,结婚那时候,与妻子回娘家,岳母煮甘薯“森宝宝”似的请我吃。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把吃“甘薯”当回事。当着岳母和妻子的面说:“我是不想吃甘薯才努力读书,才考上大学,才“农转非”的。”之后的几十年我一直在为当年无知的大言不惭感到内疚和后悔。

民以食为天。甘薯原产于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迅速传遍世界各地。明朝万历年间(1593年),福建长乐商人陈振龙、陈经纶父子从菲律宾巧妙地将“薯牙”绞于缆绳之内秘密带回我国。甘薯适应性强,产量高,自从菲律宾传入我国之后,甘薯不知道养活了祖祖辈辈多少饥寒交迫的人们,其善莫大焉。人们对于大自然的馈赠,要充满感激和敬畏之心。“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写于2018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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