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世界上每个人由于自我不完善而感到的痛苦,理解每一事物由于自身不完全而形成的缺陷。”——《分成两半的子爵》卡尔维诺
梅达尔多子爵在一场战争中,因遭受到土耳其人的炮轰,被分成两半,一半是冷漠的、毫无怜悯之心、做尽坏事的“魔鬼”,一半是善良的、满腹同情心的、坚持原则做事的“圣徒”。他们存在于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用不同的方式影响他人的生活。
《分成两半的子爵》是卡尔维诺在《我们的祖先》卷中三篇中的其中一篇,其余两篇是《不存在的起始》《书上的男爵》,这三篇的故事都发生在虚构的世界中,主人公身上的特点与真实世界的人全然不同。卡尔维诺说这三部小说分别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在《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它们也是作者本人人生经验的写照。
《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故事的主人公梅达尔多子爵被社会撕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两半,使子爵成为泰拉尔巴独立的存在。但子爵却说,不仅我一个人是被撕裂的和残缺不全的,你也是,大家都是。
中世纪,梅达尔多子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战争。他初到战场时,对一切充满好奇,他不停地向马夫库尔奇奥询问他所看到的一切。他看到战场上堆成山的尸体,它们由于破碎而难以识别身份,鸟兽将本就破碎的肢体啄食得更加不堪。
对眼前的这一切,子爵心中没有恐惧、没有疑虑、没有怀念、没有忧伤,只有好奇,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子爵第一次上战场就遭受到敌人猛烈的炮击,他被分为两半。子爵苏醒后,他的一半身体被抬回泰拉尔巴。村子里的人们发现,子爵变了,他变得乖张暴力。
梅达尔多子爵是泰拉尔巴的统治者,他制定残酷的制度,想方设法判处村民死刑。为了折磨、处死更多的村民,他命令木匠师傅皮特洛基奥多制造各种恐怖的绞刑架及刑具。不仅仅如此,子爵还将奶妈塞巴斯蒂亚娜扔进麻风村,多次制造事故以杀死他的侄子和医生特里劳尼大夫。他坏透了,每个人都怕他。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子爵最初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天真、热情,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可是后来他变成了魔鬼,以做尽一切坏事为生存原则。他看似权柄滔天,看似随心所欲,但他的所为只是对他悲惨人生的报复、对其自卑心理的掩藏。
子爵因为失了一半身体变得极度自卑,他因自卑变得变态。他想像常人般生活而不得,于是他用毁灭他人的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加孤单。但即便如此,他仍未放弃希望,他要用爱情去弥补他残缺、扭曲的人格,于是他决定去追求帕梅拉。
有人曾经说过,爱别人前要懂得爱自己,爱自己就要接纳自己——无论好坏。但子爵因为无法接受身体的残缺导致内心扭曲,他拒绝一切完整的东西,他将他们全部毁灭。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得爱呢?是的,他不懂,他为了占有帕梅拉用尽各种阴毒的手段,帕梅拉被迫逃离正常的生活藏了起来。
生活的意外为子爵带去悲惨的一生,这是谁的罪过呢?他将泰拉尔巴的村民变为这场悲剧的替罪羊。事实上,子爵彻底走向悲剧是因为他无法接纳自己,他将痛苦与愤怒转嫁于他人,他将自己放逐于人群之外,彻彻底底得成了孤家寡人。
我们的周围有太多放逐自己的人,“躺平族”就是其中之一。“躺平”是最近几年在年轻人中兴起的文化。年轻人为了躲避社会的压力,选择以降低自身消费需求的方式达到超脱于工作、加班、挣钱、买房的生活。
“躺平”的生活看似与田园生活相同,实则完全不同。选择田园生活的人大多历经过生活、看清生活的本质并了解自己内心的需要。而“躺平”恰恰相反,躺平族选择“躺平”是因为害怕面对未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真正走进社会,他们抗拒面对其自身能力平庸的事实,他们是主动社会边缘化的一群人。
享有充裕的物质的我们这一代,本应该是幸福的,可是我们确确实实面临着与过往任何一代都不同的压力。用金钱衡量成功、用成功衡量幸福仿佛已经成为社会约定成俗的准则,生活的目标变得单一化——挣钱。爱好和闲暇时光变成了一种稀缺产品,人们在繁忙的工作学习中渐渐迷失自己。
追求好的物质生活本没有错,但若因此生出了攀比之心,为了追逐他人拥有的东西心力交瘁,得不偿失。人如果能够时刻保持对自身清醒的认识,不被他人影响,会不会过得更轻松。我想,只有接受自身的平庸才能体会平凡生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