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男人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刺过来:“现在立刻给我个准话!要是既不想还钱又不想来上班,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你学校在哪儿、家里什么情况,我门儿清,我这儿的手段,多着呢,到时候别哭着求我。”
小萌的脑子像被搅乱的浆糊,嗡嗡直响,她绝不能被这个男人牵着走。可她太清楚,电话那头的人从来不是善茬,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段和狠厉,让她不寒而栗。指尖发颤地攥紧听筒,喉咙像被棉絮堵住,半天挤不出半句话。
小萌的心猛地揪成一团,她太清楚,这人的威胁从来不是空话。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念头:报警?可他连自己学校家庭都知道;求人?谁能帮得上?每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掉,像被风卷走的落叶,找不到落脚处。
“咔嗒”一声,听筒里突然传来挂断的忙音,对方等得不耐烦了,冷冰冰甩下一句:“半小时,给我准信。”这通电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萌握着已经断线的听筒,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瘫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涌出来。这段时间积压的压抑、无助、绝望,像决堤的洪水,裹着刺骨的寒意将她淹没,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小萌的眼前浮现出无边的黑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冰碴子顺着脊椎往上爬,那是死亡的窒息感。可下一秒,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父亲佝偻着背在工地搬砖的背影、弟弟攥着糖纸等她回家的样子,像三道暖光刺破黑暗。她的手指蜷了蜷,不能倒下,她还有未尽的责任。
指尖在发麻的腿上用力掐了掐,小萌逼着自己挺直脊背。她知道,眼泪和崩溃换不来出路,唯有坚强才能护住身后的人。深吸一口气,她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我是小萌。"听筒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比想象中更稳,"我想好了,我同意去公司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胖老板带着笑意的嗓音:"早这么想多好!小萌啊,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他搓了搓大腿,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那现在就来上次的酒吧,我安排人在门口等你,手续都备齐了。"
出租车在酒吧前刹住,霓虹灯牌在雪后的空气里洇出一团模糊的红光。小萌推开车门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每一下都像要撞破肋骨。
酒吧的大门像一张张开的嘴,里头涌出的重低音震得地面发颤。小萌站在台阶上,门内的灯光昏得像淤积的血块,混着烟酒味和女人的香水味,熏得她鼻腔发酸。她在台阶上来回踱了二十多分钟,脚步敲地的声音被音乐吞得干干净净,心里却像有浪头在翻涌:进去?不进去?
终于,她咬了咬下唇,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内的世界扑面而来。几张圆桌散在暗处,最里头的卡座围坐着几个男人,扑克牌在桌上堆成小山。光头男人正叼着烟蒂洗牌,听见动静抬头,烟灰簌簌落在桌面上。他眯起眼,嘴角咧开的弧度像刀划开的:"怎么才来?等你半小时了。"
小萌低着头,包带在指间绞成麻花:"对、对不起,我……","既然来了就别拘谨。"光头男人把牌往桌上一拍,烟灰缸里的烟头明灭着,"事儿简单,你乖乖听话就行。"他冲旁边穿黑衣的年轻人努嘴:"小豪,带她进去说清楚。"
叫小豪的年轻人站起来,眼角挑着笑,伸手来拉她:"小丫头,别怕啊,跟哥走。"他的手指碰到小萌手腕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不敢躲开。包房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音乐,却隔不断那股黏腻的压迫感。小萌盯着地面,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开,她知道,这条路,走上去就难回头了。
包房顶灯是暧昧的暖黄色,却照不亮空气里漂浮的烟尘。小豪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指间的烟燃到半截,灰白的烟灰在茶几上积成小堆。他冲玻璃茶几对面努了努下巴:"坐啊,站着多累。"
小萌没动,她的目光落在茶几边缘,那层透明玻璃上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暗光。"大学生就是嫩。"小豪吐了个烟圈,烟丝在空气中散成灰白的雾,"不过我们老大最近就爱你们这种。别担心,你可不是头一个。"他忽然凑近,烟头在茶几上轻轻点了点,"在这儿,听话就有好日子过。吃香的喝辣的,钞票大把赚,过俩月,你那些土包子同学还在啃食堂,你早开上小轿车了。"
小萌的喉头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具体……要做什么?","签了合同再说。"小豪从屁股底下抽出张纸,往茶几上一拍。纸页边缘卷着毛边,墨字在灯光下发虚,"看完了签字,签完字自然告诉你。"他忽然收了笑,眼神像刀刃划过小萌的脸:"识相点,别找麻烦。不然......"他没说完,烟头在茶几上重重摁灭,发出"滋"的一声。
小萌盯着那张纸,指尖在茶几边缘发抖。包房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她却觉得后背沁出冷汗,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黏腻感。"模特经纪公司入职协议"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目光往下扫:自愿服从工作安排、肖像权归公司所有、24小时开机待命,条款像一串冰冷的锁链,却唯独不见工资待遇、工作期限、具体内容。再往下翻,违约罚款、百万解约金像两把尖刀,明晃晃扎在纸面上。
"这哪是合同?"小萌倒抽口冷气。古代的卖身契好歹还写个年限,这纸协议倒好,连工作内容都藏着掖着,分明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她忽然想起刚才小豪说的"吃香喝辣",想起那些"不是头一个"的大学生,后背的冷汗"唰"地冒出来,这哪是工作?分明是把自己卖给了未知的深渊。
茶几上的合同,纸页在暖光下泛着虚白,像一张吃人的嘴。小豪跷着二郎腿,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签不签?一句话。"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带着不耐烦的刺。小萌的喉咙发紧,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我想回去考虑。"
"考虑?"小豪忽然笑出声,烟灰簌簌落在茶几上,"进了这道门,还有你考虑的份?"他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压下来,阴影罩住小萌,"签了字,明天就能开工;不签?"他伸手点了点合同上的"百万解约金","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们。"
小萌的腿在发抖,她盯着合同上的字,那些条款像小虫在爬,爬得她眼眶发热。包房门在身后像一道闸口,外面是重低音震天音乐,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突然明白,从推开门那一刻起,她就再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