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场里,她点了一杯馥芮白,心想这件事情怎么着也应该出个结果才行,心想出的结果一定要符合现实主义才可以,心想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应该要符合她的逻辑才可以。
她见到他的时候,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再遇到过那么自信的人了。他是上海郊区一家公立学校的教师,所谓想着教书育人,最终却发现心里的知识有涯,而素质无涯,情绪像无底洞一样,说不准是被情绪吞噬还是情绪吞噬了他个人。
他有个脚踏实地的“心想过程”,一定要找到一个上海本地女孩子成家,利用他有的美色和“编制”资本,利用他沉着而淡定的心思,也利用他深不可测的“自信”。
于是乎他每次见到上海女孩子都开始学会殷勤,或者带着满满的礼物搭配他标志性的“自信”,或者带着他充满欲望的神经去搭配他一米九的“编制”思维。
他说,前女友说他太懒了,适合找个上海本地姑娘躺平,刚开始他不这么想,后来他开始这么想了,再后来,他觉得他的轨迹就在这里了。“别人看自己总是比较清楚的,比自己看自己更清楚,对不对?”
后来,他如愿以偿找到了不嫌弃他外地人的本地姑娘,女生看中他一如既往的自信,看中他的美术天分,看中他拿着一本自画像来献她的殷勤,看中他一米九的身高像个标志一样站在她的蓝图里“小心翼翼”。
情节总偶然,她说他很了不起的,只是想过的都做到了,有的人想过,心思掠过行为却是一动不动的,畏惧结果的人太多,倒是显得他明目张胆,又“坦然自若”,他只是笑得有点勉强,白皙的脸上多少还是有点儿苦楚。
“我父母经商,从小和我说编制是多么了不起,多么有资本和别人谈判,谈未来自己如何如何比别人充满保障,谈自己的头脑如何如何比别人有规划,如何比别人适合国内体制思维。”
她标志性微笑,心里却是“冷笑”着。外界规则是否一定凌驾于个人选择之上?是否一定要牺牲情绪为“体面”买单?真是好落魄的“体面”,又是好体面的“落魄”。
她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体制规范,规范限制的自由仿佛在别人脸上都有“不聊生”的影子,被规范限制的思维像是排除了“情绪”的道德,逐渐像是要凝聚成内心的“法律”,而人本质的想法,是没什么道德可言的。人走在情绪边缘,承让又惶恐于道德边界,挣扎的过程又丰满了人本身。
“我之前和她求婚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答应我,她的爸妈却是反对的,反对的原因是我没有房子,但是她满满的恋爱脑,这就是爱情吧?!我强行告诉自己这就是爱情,但心里却是充满虚无的挣扎。
后来,她爸妈拿她没办法,我就这么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后来,我觉得我的自信剩下半桶了。旁边的人都恭喜我梦想成真,嫁入‘豪门’,但我却开始疑惑了。我想去找到的过去的自己不见了,剩下的,都是需要时刻低头的自己。以前她身上的对我的‘崇拜’仿佛也不见了,她不再觉得她遇到的是个‘英雄’了,这种反差,更落寞了我自己。”
“那你以后的人生呢?打算这么过吗?”
“是的,我仿佛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爸妈仿佛只教了我这一种求生的路径,别的路径仿佛都不值得被选择。”他表情无奈,说完又恢复到沉默寡言的状态。
仿佛是一个框,出了那个框,便不知道人间方向在哪里了,明明是应该越走越宽的人生,却是越走越没得选择?
谁更清楚呢?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