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

记忆之中的民工潮,就发生在我四五六岁的那几年。

  你和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大嗓门,脾气也不好。平时最爱的就是一群人扎堆说着东家长李家短。永远都看不到你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东边地里除草就是在西边地里施肥,当然我们家的收成仍然是最差的一个。这样忙碌的一天,你活成了一辈子。

  “华丽,华丽,华丽”

  “来啦,来啦,来啦”

当我以八十迈的速度从邻居家狂奔到家时,你只是悠闲的在地上剥着玉米。在我以为天都要塌的时候,你只是悠悠的说了一句“给我倒杯水。”原谅那时的我无法换位思考,一个六岁的孩子实在是不懂你的心酸与苦楚。心中只有被掠夺了玩耍时间的愤怒。最最严重的一件事原因早已忘记,但是印象就是你每天早早的做好饭招呼弟弟和太太吃饭,可是你就是不喊我。我骨子里的那股扭劲随了我爸,当然肯定也像你了。每次自己主动的坐到桌子旁,从来不和你交流。自己吃完饭就默默的出去玩。在那么小的年纪里,我和你足足冷战了一个星期。那么爱记仇的个性实在是像极了你。

图片发自简书App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竟然发烧了,在春季水痘横行的季节里,我成功的患上了水痘。每天持续的高烧不退,水泡状的痘痘又疼又痒。可是你不让我挠,从来和弟弟睡的你,那些天为了防止我不听话,一直紧紧的搂着我。可是如此煎熬的我又怎么能睡着呢?那几天晚上的状态就是我一直闹,你一直哄。现在看着自己眼角因为水痘而留下的疤痕,不知不觉间有些想你。你看长大了真不是一件好事,都开始煽情了。

  原谅16岁以前的自己对你喜欢不起来,每一次的争吵,每一次的战争你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将平静的家搅的天翻地覆,那时的你该有多讨厌你哦。初中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可是每次都是无休止的争吵。直到有一次回家,你不在了。打听后才知道你去了二爷家,我不能想象你是以什么方式去的那里,你那火急火燎,遇火就燃的性子不可能安静的离开。四个月后在二爷家的床上看到了你,你生病了。爸爸去看你,可是你全程没有给我和爸爸一点点的好脸色,你就是那么不讨人喜欢,即使生病了也是如此。最终的你回家了,脾气被抹去了不少,在家里能够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不会随随便便的就乱发脾气,对于这样的改变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我高中了,高中三年是我年少时光中仅有的亮色。这时候的老爸努力挣钱,老妈的工作也很好。虽说家里没有步入小康,可是生活方面绝对不成问题。老妈也开始学会为自己添点衣物,家里也时尚了一回买了电脑。我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按照这样的剧情走下去,没有心酸没有离别。体会着平凡世界的小幸福,你懂我的,我一向知足,一向善于发现自己的生活的善意。可是他走了,你最爱的小儿子走了。

  自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记忆之中那个凌厉老人的模样,你变老了,变得悲观了。虽然你还是和老年人扎堆,可是人群散去,你总是拄着拐杖一步步的挪到我身边,没说几句你就开始流泪。岁月就是那么不优待与你,年轻时的丧偶之痛,没有使你倒下。可是丧子之痛,终究让你失去了坚强的意义。想起你那双混沌夹杂泪水的眼睛,时光你真可怕,将一个老人折磨至此。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此时的你已经半边身子瘫痪。但是脑袋还是清醒的,你知道你这次熬不过去,在我要走时紧紧的拽着我的手,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你看着我和老妈就是一直在哭,可是原谅我的无能,没有能力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在电梯口,在没有你的地方我终于能肆无忌惮的流着泪,用着早已是结果的语气,一遍一遍的问着老妈你是不是不行了。如果我知道那是我最后陪你的国庆节,我肯定会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你走的时候我没有在家,但是姑姑说在最后你一遍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姑姑还接着话说你的小孙女嫁不出去,你还能拿出你年轻时的气势反驳一下。即使是最后,你心心念念的还是我们。回家以后,灵堂上摆放着你的照片,可是我发现那一点也不像你,一点也没有你的英气,也没有你的无助。那种陌生的笑容一点都不是你,一定是哪里错了,那怎么能是你呢?她一点也不像你!

  你走后所有的朋友都劝我说正常的生老病死,不要太过介怀。即使是曾经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念你对我的哭诉,我讨厌那时的自己只能敷衍的说要往前看,让你坚强一点。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是命定的血缘使你如此放心的在我面前诉苦,哀怨。可是当时的我却不明白,我是不是很讨厌啊。你怎么忍受的了啊。寒假在家,没有人早上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没有人即使自己已经不能做饭,也要为赖床的我煮一两个鸡蛋,我就是那样挥霍着你对我的好。再也没有人追着我的屁股后面问我,今天中午吃什么我来烧锅。再也没有人将她省吃俭用的零花钱全部给我,即使在你躺在救护车上的最后一秒也要告诉我你最后的积蓄在哪里!对啊,谁让我们穷呢,那一点点钱我们看的比什么都重呀。我们他妈的不就是穷吗?从来没有发现你对我尽是如此重要,长大了真不好,矫情还想你。

  我会努力努力有钱一点,你在那边看好了。咱们不差钱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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