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一方茶

作为一个爱茶人,在我的茶柜里,放着高高低低的各种茶罐、茶包、茶盒。这些茶叶,有的是我旅行时从当地带回的,有的是朋友馈赠的家乡特产,每次看到它们,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当地优美的风景,还有一段段有趣的茶故事。

这个藏青的茶盒,做得像一本古代的线装书,非常精致,打开来,是洒金宣纸包裹的茶袋。这是朋友子悦赠送的明前碧螺春。碧螺春是苏州特产,而这些茶更是采自苏州太湖上一个小岛独山上的野茶林。微微蜷曲的淡绿色嫩芽,仿佛还带着春天最娇嫩的色彩,上面粉白色的是细细的绒毛。苏州人说话甜糯,茶叶也分外精致,泡出的茶汤色泽淡绿,可香气却是浓郁的让你惊讶,而茶味和明前龙井不同,可以泡出4,5道汤依然清冽甘香,不愧是有“香煞人”之名的江南名茶。子悦是苏州人,每年她都会在清明前亲手去采撷炮制这款碧螺春。采茶和我们想象的可不一样,那是一件极其考验体力和耐力的功夫活,可这个清秀纤细的女孩却乐此不疲,是否和碧螺春一样,小家碧玉,清丽秀气的外表下藏着韧性和坚持? 听说她辞去广告公司工作后自己创立了茶室和茶叶品牌,现在也做得风生水起,这便是苏州人的精致和执着吧。

那个土色茶罐毫不起眼的,里面的茶叶却是鼎鼎有名的武夷大红袍。这种茶传说中是生长在武夷山绝壁上的,因早春茶芽萌发时,远望通树艳红似火,似红袍披树而得名,又有“茶中状元”之美誉,是岩茶之王。当然这只是传说,但我和大红袍的相遇却实在有些缘分。去武夷山游玩时为了避开人流,起了个大早,爬上山顶时还不到9点,果然有山幽林静云深的感觉。正得意间,突然旁边传来了说笑声,原来是几个人在林间石桌上品茶。上前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山下村庄的居民,基本上每天都会携带茶具到山上来喝茶聊天,等游客多了才散去归家。好客的村民邀请我品尝了他们喝的功夫茶,刚入口觉得太浓郁,甚至带有烟熏味,再品则是回甘和说不出的香醇,如兰似桂。大红袍茶叶也是毫不起眼的黑褐色,枝叶粗壮,闻上去有微微的香气,和它的鼎鼎大名正好相反的低调。下山后我到他们家吃了午饭,顺便买了些茶叶,价格非常公允。现在,每次我泡起大红袍,就想到树林中的这几个村民,他们的自在悠闲,他们的淳朴热情,还有他们那充满善意的眼睛。

还有这块方方的茶饼,这是来自云南藏族阿哥小柴的馈赠。他是我们在香格里拉时认识的司机,个子不高,话不多,却对道路非常熟悉。他带我们去了很多平时游客不去的地方,还给我们推荐了好吃不贵的当地餐厅。为了感谢我们的晚餐,他邀请我们去他家喝茶。我们兴奋好奇,也礼貌地问他当地做客的规矩。他说,只要带一包红糖和几包方便面就可以了,小孩喜欢。小柴的家非常漂亮,所有的屋檐梁柱都雕刻或绘有精致鲜艳的图案,据说这是他的岳父亲自完成的。在明亮却简单的客厅坐下后,小柴为我们煮上了酥油茶。这是藏家视同生命的茶饮,首先在铜质的茶壶中放入敲碎的普洱茶饼和水,煮沸后放入黄色的酥油和少量的盐巴。酥油茶带有一点腥味,在碗中看上去有点浑浊,还有一些泡沫。看着小柴期待而真诚的目光,我端起碗毅然决然地喝了一口,哇,竟然这么香醇,比台湾奶茶好喝多了。看到我喜爱的样子,小柴开心地笑了,给我们倒了一碗又一碗。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聊了他们夫妻做旅游的艰苦和收获,他家的藏獒,他孩子学习的优秀,还有他对未来的设想。我们带来的方便面很受欢迎,而随身带来的大白兔奶糖更是让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分手的时候他一定塞给我们了一块茶饼,还告诉我做酥油茶的方法。回家后我没有尝试酥油茶,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我也煮不出那么香浓,那么醇厚的味道了。

这几包用牛皮纸袋装着的茶叶,是父亲的同事王阿姨从江西带来的毛峰茶,虽然不名贵,却是我父亲最喜欢的茶叶。 父亲年轻时曾经在江西工作,那时就爱喝江西的毛峰绿茶。江西毛峰没有黄山毛峰有名,却同样甘醇清香,尤其耐泡,5,6泡后依然茶色青绿,滋味甘醇。他通常都是在春天向当地老表买上几斤,可以喝到第二年,这也是当年清苦生活中的一些奢侈了。离开江西后,虽然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茶叶也种类繁多,可是他依然最想念当年的毛峰。当年的老同事们每年会寄些茶叶给父亲,他收到后的宝贝之情溢于言表。后来,他曾经呆过的单位解散了,同事们也各奔东西,好几年没有联系。父亲虽然不说,可是每次喝着我给他买的龙井,乌龙时,经常会叹一声,还是江西的毛峰好喝。今年,他的老同事王阿姨辗转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特别从南昌过来看他,带来了好几包毛峰茶,可把他高兴坏了。当然,我能够理解他,从那碧绿清澈的茶水中,父亲看到的是他曾经的岁月,还有那些不能忘记的友谊。明年,有时间我是不是该带父亲回趟江西,看看老同事,品品毛峰茶?

茶柜里还有来自台湾的金萱,云南的柑普,湖南的金花黑茶,福建的正山小种,杭州的龙井,每一种茶叶都有自己的特色,正像当地的山水和人物。当我忙碌后,泡上一杯清茶,我边和这些记忆再次相遇。轻轻抿上一口,品出的是茶中的故事,更是浓浓的情意。

愿我有生之年能够游遍神州,品味四方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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