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猪，本哺乳动物，人类肉食类的鳌头。而人，同为哺乳动物，自诩为自然界的主宰。二者在农业社会，地位分明，可进入商品社会，猪与人的身份却变得日渐模糊：猪被贴上贩卖标签，人也是如此，猪被明码标价，人也是如此。二者对资本而言，同为一种工具，有的的猪虽然拥有猪身，但在金钱加持之下，却能让人俯首，人虽然贵为主宰，但却又不得不向猪低头跪下.......
我是头猪。
当然，这并非什么玩笑话，虽然我自己希望也是。但我现在的的确确变成了一只猪——至少视野是这样。一只拱着草料，整天只能闻着臭气，嘴里哼哼唧唧的猪。不过成为猪还并非最糟的，最让他恼火的是，是其他猪们没办法听懂你说的话，也没办法和你对话。你让他们往左，它们只会回答一句吃，你叫它们往右，它们只会说一句“饱了。”
行吧，这一切都是从哪开始的呢？我想还是在那个夜晚。
“这是上面新给组里的计划”自己刚刚加完班淋雨回家，手机便收到了这个新消息“大家连夜看一下，明天好准备正常工作。收到请回复。”
我不知道各位看客们收到这封消息是什么心情。但自己当初只想把手机丢进垃圾桶，顺便再狠狠跺上两脚“妈的，你叫我加班就算了，还让我连夜看资料？”淡蓝色的天空被乌云渐渐吞噬。自己想了想，还是选择把手机给放进了兜里。毕竟，这要是真的坏了，那还得自己再买新的。
之后，我就什么也没管，打开电脑继续玩着游戏。行吧，还是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啃着炸鸡的那种。可熬夜打了没多久，我就觉得心口又闷又痛，躺在床上休息，黑暗便彻底召唤了我。
你问后来发生了什么？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等再次醒来时，一个女孩站在自己的身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现在轮到你了，我的佚名者。”说罢，他又将自己又推入了黑暗之中。
于是自己现在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头猪，一头只能哼哼，还什么也干不了猪。自己曾经想着逃出去，但奈何这具身体实在太笨重了，上一次自己跳过栅栏，一只腿就被拌在了外面。
“妈的，你要是再敢跑出去！我就先把你给杀了！”琼斯先生冲自己的屁股挥舞着皮鞭。噢，顺便一说，他似乎就是这座农场的主人，他还顺便警告，要是还敢出去，他就要先拿这可怜鬼给杀了，还是用石头砸脑袋的那种杀法。
于是自己只能停下疯狂的念头，继续等待.....等待离开这里的机会。毕竟这条命虽不怎么值钱，但也总不能就这么给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没了他，自己会怎么样。
“娃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吧。”一头上了年龄的母猪走到自己身旁，用嘴拱了拱稻草“那金山银山，金窝银窝，哪有咱这土窝好呢？你说对吧？”
“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娃！”他差点就要说出口。但转念想想，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没办法离开这儿，也没办法改变目前，不过就是白费口舌罢了。
新月当空，锐利轻薄如刀。时间一点一点从指尖流走，他渐渐也适应了如今这样的生活。猪妈妈是头相当不错的猪，虽然他和她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母爱总是不分边界的“这是妈给你的粮食，今天琼斯先生给的多了。妈给你点！”“这是妈给你带的红萝卜，从琼斯先生那顺来的！”说罢，她朝自己脸上贴了贴，炽热的嘴唇如同一团火焰，在心中滚滚燃烧。
可再长的句子，终将有画下句号的那一刻。他发现猪妈妈体力一天不如一天，力气也是渐渐衰弱，有一次，她甚至在工作中晕在了地上“妈这是真老了啊。”自己将她扶起后，她不由地感慨道“再也不是当年的即那个能干这，又能干那的猪强人咯。”
“有我在，妈永远不会老。”他贴了贴她的脸。接下来的几天里，自己每天都将食物多分出来一部分，留给猪妈妈吃。可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有一次，她甚至没有听见琼斯先生的集合哨。
“她这是得了病，该杀了。”一次，他听见琼斯先生找来的医生说道“最好快点，要不然等传染到其他的猪的时候，只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一个月吧。”
“一个月。”这声音如一道响雷般在脑海中炸过。不....你们不能杀她！她是我的猪妈妈！她为你，为整个农场做了那么多！怎么如今就得了个小病，你们就想把就这么杀了呢？！
自己加大了给她的食物量，有时甚至每天只吃一顿。这一度让他干活时有些头昏眼花。不过这没什么，毕竟自己还年轻，不是吗？
他又在琼斯先生面前摇尾巴，施展各种滑稽模样来讨好他，以寻求更多的口粮来维持生机。正当一切向好时，有一天，他却听到这个消息。
“今年生意实在不太好啊。老兄”琼斯先生抱怨着“看上去，咱们就只能再苦一苦动物们啦！反正他们也就是动物，不是吗？”很快，被称作是作上校的一头猪已经被带走了，理由是唧唧歪歪太吵。接着是爱向琼斯先生谄媚的山姆猪，即便是几个月的小小猪也难以逃脱。眼看猪的数量渐渐减少，自己工作完后再也不敢到处乱跑，而是选择飞快的跑回家中，生怕见不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如果他真的敢来，我就和那琼斯先生拼命！他咧着獠牙，心里想着，不过都是一死，我也不能叫你把我妈妈就这么带走！
阳光从栅栏外悠悠投出，将一丝暖意撒在身上。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又一天到来了。可他却发现在大门处此时爬满了动物“怎么了？伙计们？”他在群中挤开一道裂缝，保利猪则开口说道“老爷们来了。”
“老爷们？”他不明白这个说法“琼斯先生不也是老爷吗？”
他摇了摇头“是不错。但是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大的老爷，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瞧！他们朝我们来了！”
动物们一下散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则率先踏进了铺满稻草的泥土上，紧接着便是一身西装革履侍卫。“恕我直言，琼斯先生。”站在中间的人只是扭头望了一眼，琼斯先生便连忙低下了头，一个劲地陪笑“就算把你这些东西全部给卖了，我想也没办法抵消你这次的账务啊。”
“我还有财产！”
“你说那个小破屋？”他哈哈哈大笑“那根本不是你的，而是我们的，我们只是让你用，明白了吗？”
“可那是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啊！”琼斯先生张大了嘴“我爷爷在那儿住过！父亲也在——”
“但这并不证明，那栋房屋本来就是你的。我们有相关文件，你要看吗？”
琼斯先生最终还是屈服了，他也清楚，和老爷们斗是没任何好下场的，尤其是卡尔卡洛公司。于是他退后一步说道“那悉听尊便吧。”
老爷挥了挥手，几名侍卫跟着他一路前行，稻草在众人脚下传来沙沙声响。走到保利猪时，他摇了摇头“太胖了，该杀了。”走到山姆猪的儿子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继续前进.....前进....风铃在头上轻轻摇摆，栅栏旁遮光布正随着一阵风飘在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霹雳声响。
“五神在上！“那个老爷忽然瞪大了眼睛，用鼹鼠皮手套捂住了嘴“这简直是不可意思！看看这样貌，再看看这体格!简直是——快！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快把那头猪——不！名叫猪的老爷给请出来！”
第二章
几日之后，当他坐在紫红色的貂皮沙发上，喝着香槟，身旁足足有一整个小队的仆人为他服务时，他还是觉得那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如同梦境般令人不可意思。他们把自己抬上了只有老爷们才能坐的那辆车，在走过农场大门的那一刻，动物们纷纷跪倒在地，就连琼斯先生也磕头叫着“我的老爷！希望您有机会再回家看看！”之后，他们把自己送进了一座大房子，地毯是灯笼草芯铺成的，桌子则是散着悠悠淡香的紫檀木，即便是放在阳光下的那张床，上面也铺了一层雪白色的狼皮。
“猪先生，请问还要冰淇淋吗？“一位女仆人走了过来，那头枣红色的头发正从额前飘过，搞得他痒痒的。“不....不了....”他挥手拒绝“那个金黄色的是什么东西？”
“您是指这个？”
“不。”他像人一样伸出猪爪“是那个，紧邻蜡烛的那个。”
“我明白了。1号，过来！”
另一个应声女人点了点头。很快，她便将那碟菜捧在手中，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路跪走在到自己面前“这是您要的菜，老爷。清蒸熊掌。”
“清蒸熊掌....？”他跟着念出了声，只是扫了一眼后便挥了挥手。自己今天实在吃的太饱了，不能再吃了。“可她为什么端菜的时候要跪着？为什么不站起来？”
“噢。”枣红色头发女人显然有些无所谓“这些都只是生化人而已，它们天生就该为我们服务，就该跪着。”
“可她看起来是你们的同类呀！”
女人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似乎像是强行咽下了什么恶心之物“只是表面上而已，我亲爱的老爷。我乃是黄金阶级出生的，而我的父亲则是白金老爷，如果真要按照规矩的话，它甚至连出现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所幸，它们比那些爱捣乱的白货听话一点。”
“白货....黄金.....白金....”自己简直是越来越听不懂了“那我该如何分辨他们？”
女人吹了声口哨，生化人便向前迈上一步。“就在这里，我亲爱的老爷。”她揪住她的长发，随后用力拽着，一串数字很快出现在她脖子上的肌肤上，“1984444。”
看着看着，他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恶心。因为这看上去和琼斯先生把他们推向屠宰场前所刻的数字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人不应该比他们这些动物更加聪明，更加富有智慧吗？
他摇了摇头，生化人很快端着盘子退下。等用餐结束后，六名服务员将他从座位上抬起，向卧室中走去，他们要把自己打扮一番。昨日下午，一名衣冠楚楚的公司员工找到了自己，他握住自己的手，满脸热泪的说道“你可是我们的大明星！猪老爷！让您在先前那样的环境生活，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您还有什么要求吗？”自己摇了摇头，他则拍了拍自己的蹄子和手，似乎和琼斯先生要宰他前的动作没什么两样。
要是妈妈也在这里就好了。他突然想道。不知道她在那里怎么样了？有没有挨饿?晚上有没有盖好稻草？有没有水喝？她现在没办法劳动了，几乎干什么得要别人帮助。隔壁的猪或许会帮帮她，但这并非什么长久之计。要是琼斯先生要杀她——
他不由地打起一阵寒颤。不....不会的，自己亲眼看见那些公司老爷们给了琼斯先生一大笔钱，他没理由再继续这么做。可如果她又生病了呢？又晕过去怎么办？
烛火在头顶不断跳跃，将一抹红黄交接的色彩打在脸上。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如果就这么走了，他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钱....没错.....自己需要钱！更多的钱！有了钱他们才什么都能干！自己才能带着她去吃香的喝辣的！
房间很快到来，紧接着，一名嘴里吐着紫色烟雾的女人走进屋子，在自己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我的老爷。”
“起来吧”他几乎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说出“你是——？”
“我是来为您打扮的，猪老爷。”她露出一口翡翠色牙齿“请您相信我，我们家三代都是顶尖化妆师，我一定能让您成为辉煌走廊里最注目的老爷！”
“辉煌走廊？”
“噢。”有着一头枣红色的头发女人撅了撅嘴“其他老爷们通知了，要您参加今天下午的首次出场秀。整个312星球的人民们可是十分期待您的出现呢！”
可我只是一头猪呀！他心里默想着，他出生在农场，每天是和鸡，马，羊打交道，他们吃的是杂食，每天吸的是又臭又腥的东西，人干嘛十分期待自己呢？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化妆师站起了身，在她身后，几名侍女也很快纷纷涌入。“麻烦抬头，猪老爷”她凑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自己脖子上喷了又喷。香香的。他动了动猪鼻子，其他侍女则分别给他点上眼妆，擦上胭脂。最后，她们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件件衣服。“干嘛要穿这些？”“我亲爱的老爷，作为老爷呀，咱是必须要穿衣服的！”说罢，她们将一件黑天鹅绒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这外套总是好说的，可是裤子就难搞了。几人忙活了半天，最后用剪刀裁开，才总算把裤子套在了自己身上“您在镜子前看一下，还满意不满意？”他依言走去，可镜子里出现的家伙几乎吓得他向后一个趔趄，这家伙穿着一身人的华贵衣服，脸上扮着贵族老爷才能用的化妆品，可他却有一身猪的器官和结构。甚至连说话，他也不由地发出几阵哼哼的声音。我到底是谁？究竟是人？还是猪？如果我是人，我为什么有这么一身器官？如果我是猪，我为什么又会穿上人的衣服？按照人的举止去做？
辉煌走廊的开幕式很快就要开始了。他向天空打赌，自己的出现准不会讨人喜欢，那些台下的人肯定会对他一阵咒骂，甚至朝自己抛水果，砸鸡蛋，嘴里大骂着快滚下去！毕竟，自己只是一头猪。
可等他果真出现在绯红与金黄交接的地毯上时，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尖叫和嘶吼。人山人海的观众在向自己欢呼，乐队在为自己奏乐，舞者在为他进行舞蹈，甚至连天空上的星星，也在为他的出现低声喝彩“我爱你！猪先生！”一群人嘶吼一声，随后晕了过去。“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要给你生小猪仔！”赤红色的霓虹灯如梦幻在双臂不断交际，重叠，再次交际，重叠。这一切是真的吗？他走着，脚下仿佛化为了一片松软的面包，这一切果真都是现实吗?他走着，风如农场里的蜜一般甘醇甜蜜。在远处的白色巨塔上，一幅彩色巨幅画像正在暮色中直直垂下。那上面是自己，他瞪大了眼睛，画像正在凛冽的狂风中被不断拍打。没错，是自己！是一个拿着长剑，身披盔甲的自己。
第三章
“我是猪...”
“不对不对，我的好老爷。您应该说，“我是猪老爷””侍女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纸板“我是猪老爷，而且天生聪慧，英俊潇洒。”
“天资聪慧”但是蠢笨如猪。“英俊潇洒”但是四足粗壮。“话说真的有人会相信这些吗？可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这个人啊！”
“像不像是眼睛的问题。”她用胳膊环住自己“重要的是，您得把这些话给说出去，并且做到。继续跟我继续说老爷，我家境贫寒.....但是依靠辛勤努力获得了如今地位。不仅如此，我还是天蓬下凡......猪仙转世.....”写满黑字的纸从自己膝盖滚落，一路落在了地上
“这些不都是些骗人的故事吗？”他不禁好奇道，自己不过就是个在猪圈里长大的猪，每天吃的粗食物，喝的是凉水，哪有这么多传奇的事情？可侍女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赚钱，赚更多更多的钱，成为猪上猪，于是他只能作罢，继续背着。
台词练习持续了三个小时，终于在一片哈欠中宣告结束结束。他被几个人抬回房间，一连着吞下两个烧鸡终于不能再吃，瘫在地上摸起圆滚滚的肚皮。“猪大人，您下午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演出。”西装革履的员工走入房间，对自己笑脸相迎“请问您先要穿哪件衣服？”
“那件黑色细毛的吧。”
“大人说什么？”他眯起了眼睛。自己猛然发现，几名侍女与侍卫也在此刻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在笑什么？我难道....哪句话说错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屁股，将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其他人却又一个个纷纷抿住了嘴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说，那就穿那件黑色细毛的衣服”他再次重复道。
“大人说的，是那件黑天鹅绒外衫吧？”他鞠了个躬“我明白了，在下立刻就去办。”
几名侍女很快拿着衣服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黑色细毛。整个外套都由黑色的天鹅绒毛织成，贴在身上既暖和又不会觉得法刺。“小心点，别把这件衣服给弄破了”他吩咐道“慢点....慢——”
撕拉一声，那衣服传来一阵惨叫，在袖子处被刺开一条足足接近一公分的长长口子。“大人不好意思！大人不好意思！”侍女立刻跪在地上，冲着他连连磕头“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是....”
“是什么？你难道想说？是老爷我故意把这衣服弄破的？“侍女听罢张大了嘴，继续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他则朝外挥了挥手“把她给从面前带走吧。”
“那怎么处理？大人？”
“老爷我是公正之人，自然不能随便就罚。她哪里犯错就打哪里吧。”说完，几个人点了点头，便一路拖着她来到了大厅。“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仔细地看着！谁要是再犯错了，这就是最后的下场！”
一阵阵响亮地巴掌声如同彻雷一般在房间里久久回荡，众人排成一队，沉默地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人再敢声张。你们不是喜欢笑话我吗？那么来啊！再来啊！我要你们统统都是这个下场。
几回下来，那侍女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跌在地上。她在地上浑身颤抖，口水和鲜血正从嘴里潺潺流出，打湿着那层灯笼草铺成的地毯。
她看上去就像只受伤的小猫....猪心里不由地揪了几分....从模样上看，她或许才十六岁，甚至还更小，就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自己的惩罚是不是有点太——
不....不....自己的惩罚很正确。他握紧猪爪，心里坚定地想道。自己现在不是什么普通的猪，乃是万人之上的猪老爷。猪老爷只会对那些胆敢触碰自己权威的重拳出击，总是如此，自己没有根本没有做错。
“把她给我带走，”他挥了挥手“在这儿可真是影响心情，记得下回找个机灵点的，明白了吗？”几个人听罢点了点头，一路拖着她离开了这里，长长地拖痕仿佛被一把利刃深深地印在了地板上。
不知为何，自己如今却觉得猪这具身体变得越来越累赘。起初他还没这种感觉，可如今随着自己在这里呆的越来越久，那种感觉便变得愈加强烈。有好几次，自己不小心把裤子和衣服弄破，真恨不得叫人把刀拿来，把这具笨躯体给统统砍掉。自己当初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会转世成这头猪？
下午的演出被举办于一个名叫“黑区”的地方。公司派人给自己准备了一台金黄交接，足足有两米多高的轿子：在轿顶，一只栩栩如生的龙与凤正在互相缠斗，轿子的四周还镶嵌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宝石，每一颗都足足有拳头大小，宛如繁星点点。在轿子的四角，各有一只金雕展翅欲飞，仿佛能引领轿子飞入云端，而在轿头——
——却有一只趴在正地上的猪，露着一脸傻呵呵地微笑。这叫他不由地眯起眼睛，自己不喜欢这个图案，压根没一点也没老爷的气质。猪又傻又憨，怎么能作为象征呢？可一旁的公司员工却告诉他，轿子没时间再改了，于是他只能作罢，朝轿顶攀登。
他挪动圆滚滚地身体，粉红色的屁股刚刚挨着第一层台阶，便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不行，再试！他伸出挂满宝石的猪爪，想握住升入轿顶台阶，可这一行为干脆让他失去了平衡，在原地连转几圈，几番也就只能摸到第一层台阶。“你们几个！快来帮老爷我一把！”几个人闻讯点了点头，匆匆走上前来。他们一人抱着自己的头，四人抱着自己蹄子，外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搂住的腰，方才在台阶上渐渐挪动。
可自己又忽然觉得这姿势实在太像去屠宰场待杀的猪，没有一丁点老爷的风范。于是又令他们停下来，让自己单独前进。可没走了几步，他便脚下一滑，又从半截台阶上跌了下去。溅起的茫茫灰尘一瞬间将整个轿子淹没其中。于是他只能作罢，让几人依旧抬着再次登上轿子。
“接下来您可要当心咯，我的老爷”等自己坐稳之后，秘书对自己轻声说道“我听说整个黑区里危机四伏，不仅如此，他们那儿还净都是长着毛的猪呢！”
“真的？”他的眼睛斜成一条线。
他点了点头，另一个人也连连说道“我还听说他们总会把自己的食物和大便放在一起呢！”
“那里有些猪的头上长着一对猩红色的尖角！”一个人在身旁叫道“发出的声音就像毒蛇一样吓人！”
“他们还会互相交换各自孩子，然后做成包子给对方吃！”
这一番番话不由地叫他浑身打起一阵激灵。这些猪真的有如此变态？“那既然如此，你们还干嘛让我去呢？”
“他们是蠢和傻不假，但总哪怕是蚊子，也有自己的价值，你说对吧？我的猪老爷？”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罐东西。那模样像极了一罐奶粉
“这是我们公司的最新产品，我们管这小玩意叫做小宝利。它可是我们公司的最新结晶呢！只需小小一勺，他们就会觉得肚子的饱饱的。本来他们要吃两个馒头才能饱，如今喝了这个东西，他们只要半个就能彻底饱了！如今我们卡尔卡洛公司为了展现自己星际公司的怜悯和美德，就先让给咱们黑区的朋友们先享用啦！”
“可....他们怎么一定会买呢？这产品安全性又怎么样？你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啊！”
“这一点不需您担心，到时您只需要站在这轿子上面，一边冲他们挥手，一边拿着产品就好啦！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负责。至于安全性嘛——”他嘴角弯成了一道弧线“黑区的猪死就死了吧，反正每天都要死那么多，咱们偶然加上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咱们赚够了钱，咱们不吃，这一切就足够了.....”
第三章
“抬手!很好....再落下！太棒了！我的猪老爷！”一道香唇贴在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您真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老爷！连那些明星和您相比也要逊色几分呢！”
这意味着我是个趁手的工具吧？他懒懒地抬起胳膊，任由两个仆人将自己的腋下擦洗干净。“起床啦！我的老爷！今天咱们得去A区了！”“快起床！我的老爷，没有您那光辉伟岸的形象，那些人上班干活怎么可能有劲呢？”
这几天下来，他的行程几乎都是起床——巡回——吃饭——巡回——吃饭——睡觉。毫无例外。就算有所不同，也就是有时吃饭晚些，有时候吃饭早些。“我就不能一天不去吗？”一次，他忍不住问道“我都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可侍女却在贴在自己脸上吻了一下。“这我可要批评你了，我亲爱的老爷！您就没想过，要是没了您，那些人又该怎么睡觉？又该怎么工作呢？”她用手轻轻在脊背滑过，一阵冰凉的麻木感瞬间刺过肌肤“您的粉丝要是知道了，那该得有多伤心呀！您难道就不为他们想一想吗？嗯？”
可自己实在太困了。有那么好几次，他都差点从轿子上摔下去，可那些人依旧把自己拴在这里，不肯放他离开。这让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个农场，还有琼斯先生手中的皮鞭。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他们都在把自己当作工具！而想自己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他们却谁也给不了自己！
不....我真蠢，那个猪早就死了。他对自己默默说到。现在只有猪老爷，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猪老爷！自己是天命之猪！从小就是天资聪慧！
巡回仪式再次开始了，他一登上轿子，还是不由地打起了盹。今天要去的依旧是黑区，一个公司员工告诉他，上回的东西买的不错，还给了自己好大一笔钱，让自己再接再厉。这次又换做了另一个产品....那好像是水....但喝起来却格外的辣嗓子，还有一股冲鼻的味道。管他呢？反正自己又不用就好咯！
号角声在街角渐渐传起“猪老爷驾到！众人避让！！众人避让！！”几十个卫兵围成一堵人墙，堵住了快要涌出的洪水。一大群猪正围在一起，冲他大声尖叫“啊！猪老爷驾到！他实在是太帅了！我简直要死了！““猪老爷给我一个签名！给我一个签名！”他对猪群象征性地纷纷点头，而后跟随漫漫人潮继续前进。要是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可前排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很快，这阵喧闹便如瘟疫般迅速扩散，演变成了一阵骚动。有猪正在大吼大骂，有猪正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过更多地猪都在成群结队的逃跑。侍卫们想要阻止，但最终成了挡在海洋面前的一块小石子。轿子在人海的冲击下渐渐支持不住，最终在一阵轰隆声在倒在地上。
随后侍卫们便像没了食物的麻雀般匆匆散开。“快救我猪老爷！”他伸出自己的爪子，可一只脚踩在了自己脸上“快来救我！”又一个蹄子踹得自己眼冒金星。
他在地上痛苦挣扎着，来来往往的人海始终叫他没办法翻过身。猪的这具身体实在太笨重！不是一个人把他踩在了脚下，就是一群猪哼哼叫着跑过，把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天哪，难道我今天真的要命丧这肮脏之地吗？
朦胧之中，他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别放手！”那个人在耳旁叮嘱，随后一股力量将他拉起，头顶的黑暗被揭出一块光明。新鲜的空气犹如甘露般从嘴里顿时涌入。是空气！没错！是空气！再来点！再多来点！
他贪婪地大口吸入吸入，等彻底停止前进后，眼前的视线也由模糊转为清晰。“你可真沉呀！”女孩说着说着擦起额头，笑容让他不禁想起了一朵长在臭水沟里的荷花“我叫娜娜！你是叫猪老爷对吗？”
看着伸来的手，他陷入了迟疑“没错....我是——”自己话还没说完，她便噌得一下扑了上来，用红扑扑的脸袋贴着自己“你真的是呀？！我还以为!以为我——”
“如假包换。小姑娘”他将她轻轻推开。“还有，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扑上来？我乃是猪老爷！是你能随便碰的？”
这话让的她的嗖了下红了。“噢....我....他....不好意思，猪老爷”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我只是....只是有点....下次我会注意的！猪老爷！”
她还是个小姑娘。他上下瞥了她一眼，心里不禁想着。一个大概才只有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太——
“猪老爷！您在哪啊？”一个侍卫在路口喊着“猪老爷！快出来!快出来！我们要带你回家了！”
“他们是在找您吗？”
“大概吧....”
“那.....那要不要我帮您送回去？“她咧起了嘴，她左上角那块乳牙还没长出来“别看我这么瘦！我娘说我的力气可大呢！”
“猪老爷？”
“猪老爷？”
“不，我们不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走。”
第四章
“你要棉花糖吗？”
“我可是猪老爷！”他正了正自己的身子，不屑地歪着头。“我和你们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但你想要棉花糖吗？”
“不想。”
她还是给自己拿了一个。娜娜边跳边吃，时不时还手舞足蹈，在旋风中跳过一支舞，将那东西从自己的头顶晃过。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他不禁吐槽道，白白的，好像一块被气充大的棉花.....一看就没什么食欲。他们黑区的人难不成都喜欢吃这不成么？
“你要带我去哪啊？”他抬头问道“这都走了这么久，我腿都快要酸了”
“马上就要到了！就在前面！你瞧！那个有尖斗篷的帐篷就是！咱们要不要来一个比赛？”
“我——”
“开始了！”
她嗖得一声跑了出去，身影如一道离弦的箭消失在了远方，只剩下阵阵尘土在脸上飞扬不止。他忍不住咳嗽几声。如果自己前辈生果真是头猪，那么这小姑娘一定是只兔子。
自打他们从街道离开后，他们就一刻不停的狂奔“快跑啦！黑衣人要来抓我们咯！”“要是晚了要被他们抓走做成炖肉啦！”六条腿在街道不断前行。自己甚至还一度她比起了赛跑“咱们走到那里就是赢家！赢家要请棉花糖噢！”说罢，她便咻得溜走，猪在跟了几步，可没走了几步，便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不对。他心里想着。我是猪老爷，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猪老爷。猪老爷怎么可能有如此失态的行为呢？
于是他又放缓脚步，任由女孩一个劲的在前狂奔。没过多久，自己身上便传来一阵阵酸痛。那是自由的代价。他心里想着。虽然很累，但他却觉得这里的任何一口空气都要比房间里香水要甜美。
自己在那里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高高供起，但是失去自由的工具。公司几乎规定了自己的所有，起床要几点几点起....演出要什么什么时候.....吃饭要吃些什么....甚至在睡觉前，他们也会给自己吃一种药！说这种药可以让他在隔天准时醒来，好不影响时间安排！
这让他不仅想到了农场。在那里，他至少可以休息，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可成为猪老爷之后呢？他反而却失去了一切。自己衣食住行几乎都被限制，甚至连睡觉也被干预，难道自己当初真的——
“原来你还在这儿啊。”女孩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呢。”
“猪老爷永远不会迷路。”
“猪老爷.....猪老爷.....”她撅起了自己的嘴“你老是这么说啦！干嘛总是要拿那个身份束缚自己呢？”
“我——”
“别我了，快跟我来！我要带你看些东西去！”说罢，她便揪住自己的蹄子一路狂奔。
他从没见过像苟斯这样又拥挤又吵闹的地方。和之前相比，他觉得那简直像正在祷告的教堂般安静。商贩们在一边大吼，一边叫卖着自己的东西，顾客们吼的更凶，因为他怕买的和商贩脸一样丑的东西。羊的咩咩声，家禽的咯咯声和嘎嘎声被搅在一团。不过最让他忍受不了的就是臭味。
整个街道似乎自打自己一进入起，就被臭味所笼罩。街道散发出粪便的臭气，屋子后院散发着尿臭，楼梯间散发出腐朽的木材和老鼠的臭气，厨房弥漫着烂菜和羊油的臭味；不通风的房间散发着霉臭的尘土气味。广场与教堂臭气熏天，即便是那些雕像也臭，散发着一股干酪，酸奶的臭味。
不过在这儿还是让他见到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眼前的一切，像葛朗台般般疯狂吮吸着周围的一切。他看见手艺人正在众人围观之下，用山羊皮制作一个酒囊，也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歌手一边用手拨着琴弦，嘴里唱着让人脸红的歌谣。不过最引起自己注意的当属那个吞火者
“女士们！先生们！大变吞火啦！大变吞火啦！您只需0.5灵韵，就可以欣赏到这辈子再难忘不过的场景啦！”说罢，他将火把的另一头放入嘴中，当火焰如喷泉般奔涌而出时，在场的人纷纷喝彩不止。
之后女孩还买了许多零食，一个甜甜圈，还有一个又松又软的面包“你要来一点嘛？”她递来一个面包，自己则摇了摇头说“我是猪老爷，猪老爷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可那个面包实在太诱人了。他又瞥了一眼，不禁咽了口唾沫。上面撒了满满一层果仁与水果，夹心还有一抹山楂色的果酱。要是一口咬下去——嘴角的口水流在了地上。
他趁女孩离开时偷偷拿了一块，紧接着又觉得不够，把整个面包都填进来了嘴里。“我的面包去哪啦？你知道吗？”回来之后，女孩向他问道。他则摇了摇头，伸出蹄子指了指远方“是一只猫把它给偷走了。”
漫漫人潮如堵塞的小溪般在街道不断流动。他们接着又去过了斗兽场，角斗场，还见过一群人骑着牛向对方冲锋，紧接着一个个栽进了泥坑之中。夜色降临之时，他们早已累得浑身酸痛，四条腿仿佛被灌满了铅，变得又沉又疼。
不过他依旧很高兴。自己生活了这么久，头一次真的感受了自由，在农场，他是猪，在公司，他也不过是那些更大老爷们的工具，只有在这里，他感受到了真正的自己——那个纯纯正正的自己。他好想用一个可以凝结时空的相机，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定格下来。无论代价多大，又有多么高昂。
“来许愿吧。”女孩躺在屋顶，冲自己指了指头顶夜空“我娘说，在某一天晚上，一只特别特别大的狼会来到这里，吃掉那些星星。”
“那只是骗人的故事了。”
“才没有啦！”她转过了头，将两双翠绿色地大眼睛重新投入夜空“我娘从来就不会骗我的！快来许愿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狼就会把我们的愿望带走了呢！”
“我才不要。”
“你就来嘛。”
“不要。”
“来嘛。”
她还是抓住了自己的手，和自己一起望向天空。那天好深啊，他心中不由想着。好像一片一望无尽的大海，而天上的群星则像一座座迷失在大海里的群岛。不知道....猪妈妈能看见这一切吗？她在那里....过还好吗？
“你许的什么愿望？”他望向女孩。自己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是自己这么久头一次向她主动说话“是冰淇淋？棉花糖？还是更多面包呢？”
“不。”她眼角闪烁着依稀泪光“我希望它能够带走我的生命....那样....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痛苦....能够伤心了....”
第五章
娜娜一路上一言不发。
她的笑容藏进了黑暗，笑声被一阵无情的凛冽风声所彻底取代。惨白的月光从头顶悠悠撒下，将她的身影投入浓稠的黑暗之中。狂风凛冽地卷起一阵落叶，吹得外套猎猎作响。
整整一路上，她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容，只是一个劲的沿着街道前进向前……继续向前……好像永远不想停下自己的脚步。“我希望它能够带走我的生命....那样....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痛苦....能够伤心了....”自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许这样的愿望吗？正常人不是都应该许万事大吉，或者平平安安吗？可她却偏偏——
女孩再次转身，转身向一条巷子走去。他紧紧跟在身后，害怕她忽然做出什么傻事。但等来到目的地后，才发现自己的一切担忧都是多虑。
那是一座足足没入云霄的大厦。尽管现在是在夜晚，整个大厦依旧在灯光的衬托下浑身散发着灿灿白光。他向上扫了一眼，整个大厦好像一座金字塔般，向上一层不断叠着一层，直到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这是什么？难不成是什么巨型千层饼装饰吗？”他打趣说道，希望能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可女孩的脸色却沉了下去，用一只手拼命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这是我家，我家在第一万五千层，跟我来吧。”
据说，老爷们曾经称呼这里为“鼠窝”。黑区的人开始觉得很难听，后来又觉得这名字未尝不可，又戏称为“蜂巢”“耗子大本营。”
像这样的楼，每一栋可容纳上万人，即便是每一层也都有足足好几百个人挤在一起。这样的楼层分出的房间自然而然是很小，大概只有十五平方，甚至连十五平也没有。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楼里的街道也一条连着一条，好像地底的老鼠紧紧贴着对方的屁股。“这儿晚上实在太吵啦！就连别人打呼噜和放屁声也听的一清二楚！”女孩指着那一间间房间，忍不住抱怨道。
他们通过传送门，很快便来到了第一万五千层。这里的房间与大门几乎都是一个模样——整齐划一的白与黑。一眼望去，好像迈入了一片走不到头的森林“我说，你带我来这儿是——”他扫向周围，娜娜忽然拉住自己的蹄子，躲在了一座柱子后。
“妈的。你确定那女孩是住在这儿吗？”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叫嚷道“我瞧这儿的门都一个德行。”
“错不了。”那个矮个子，戴着兜帽的男人答道“这儿我来了好几回了，你瞧！连门都被砸松了！错不了！赶快开门！妈的！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听见了吗？”
“你偷了他们的钱？”他瞥了她一眼，可这话却叫她的脸立马红了起来“我才没有！我娘说了！偷是坏人才做的！而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
“那就是借了。“他又朝外瞥了一眼“这你打算怎么回家，那些人都守着门，你也没办法回去啊。“
“我有办法。”
她笑嘻嘻地答道，随后溜进了不远处的杂物间，爬入了一条管道之中“来！把你的手给我！”她跪在洞口，说着伸出鳄鱼皮般的手，上面几乎遍布着褶皱与伤痕“我来帮你！”
他握住她，顺利地爬了上去。管道很黑，还时不时传来一阵老鼠的尖叫声，但女孩似乎一点也不怕“这里我经常来。”她一边走，一边向自己说着“那些人堵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经常从这个管道里进去！那些人又蠢又笨，根不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啦！”
厨房里的水滴答滴答落在盘子，老鼠的摩挲声也在耳旁快速响过，掩盖了白蚁啃食朽木的声音。房间里没任何家具，甚至唯一一张桌子也是被折断双腿，摇摇欲坠地伫立在角落里；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裂缝，犹如蛛网一般蔓延至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他来回找了几圈，也没发现厕所的踪迹，最终在大厅发现了一处大坑，朝下望去，一股强烈的刺鼻味铺面而来。
“你就在这里住吗？”他瞪大眼睛。可女孩神情却表现的毫不理解“不然呢？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作答。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猪窝里生活的日子，那里和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从猪换成了人。而这样的环境自己却在那里生活足足好几年，鬼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看着女孩，刚想问她在房顶上为什么许那样的愿望时。她却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箱子。那是小木箱子，不大，甚至还有一层磨损。可女孩却像对待什么宝物似的小心拉出，吹了吹上面的厚厚灰尘。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女孩却只是冲他笑了笑，将一个灰色的小包裹抱在了怀里“你要是答应帮我的忙，我就帮你”
这丫头又在耍什么鬼点子？“你得先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不。你得先答应！”
“不行。你得先告诉我。”
“先答应！”
“先告诉我。”
她撅起了嘴，脸鼓得好像一个气球，将一件破衣服丢在了自己脸上“不帮就不帮！鬼才要你帮啦！走开！！”她说着气呼呼地冲向屋外，摔得门传来一阵呻吟。
这小姑娘又在想什么？他忍不住跟了过去。当然，是确保她不做什么傻事而坏了自己的名声，可不是想关心她！他紧紧跟在身后，最后发现她在一家商铺前停下了脚步。
和其他店铺前小溪相比。这家店铺前堪称是一条大河。人们在这儿排成一对——有些甚至压根连排也不排，赚着手里的钞票对着里面大哄大叫。他跟着女孩挤了进去，“哎呦……妈的！你们不长眼是吗？”一个男人抱着自己脚，嘴里传来一阵呻吟“赶着去投胎是吗？”他们没理会他的咒骂，向店铺内匆匆走了进去。
“你又来了，小家伙。”看到他们的到来，那个服务员露出几颗钢牙“这次……还带了一头猪？我们这儿可没啥猪肉生意。”
这话让他顿时炸起了毛“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厉声骂到“我可是猪老爷！你居然……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哎呦，猪老爷！我好怕呀！”他和几名员工爆发出歇斯底里笑声“不知道老爷准备正在招待我们呢？是红烧呢？还是清蒸呢？我瞧要不还是红烧吧，猪肉这么做是最香的了！”他便说便舔舌头，就要伸手摸来。
可娜娜却一下拦住了他“你听到他说的了，他真的是猪老爷！”她点点脚尖，努力使自己更高一些。“就是经常坐轿子，还在咱们这边走的那个！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那个药便宜一些买给我？就……就看在他的面子上？”
自己这才发现，店铺所买的东西正是自己几天前推销商品。甚至连挂在横幅，也是画着自己曾经手持利剑的画像。原来你就想利用我……让自己买药更便宜一些……？他看了眼女孩。可最让他生气的并非这个。
“省省吧，小姑娘，这招早就不管用了！”他说着挥了挥手，用手背擦拭着因大笑流出的鼻涕“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带着一头猪过来了！他那头甚至比你这头还好看呢！”
“可他真的就是猪老爷！我亲手把他救回来的！”
“他哪怕是失踪的老爹也不成。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买东西？不买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她盯着柜台，咬着紧紧自己的嘴唇，朝店员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将抱在怀里的小包裹拿了出来，解开撒在了桌子上。
顷刻间，整个桌面奏响着金属的交响曲。那是一枚枚大小的硬币，他看着看着，不禁咽了口唾沫。有的上面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污渍，有的则被磨损到人像也很难看清。店员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孩却埋着那双翠绿色的大眼睛，好像在祈祷这些硬币能再生出一些似的。
“这些不够啊。”数完之后，店员宣布道“还差至少两点灵韵。”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查过了！我一个个挨个数过！而且！而且还——”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不够就是不够，我干嘛要骗你呢？”他把包裹绑好重新推了回去“再攒攒吧，这瓶我会一直给你留着的，等你回来拿。”
娜娜撅起嘴唇，眼睛又直勾勾地望了柜台一眼后，便撒腿向外跑去。讨论声犹如斗篷般在她身后紧跟不止。“她买这药是为了什么？”
他问向店家。
“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給他弟弟看病了！不过要我说，这种废人还不如让他死了就算了……你去哪？这破衣服你不要了？”
他再次跟上脚步时，娜娜已经来到了一条十字路口。“你来这儿干什么？”她瞥了自己一眼，便转过了脑袋。“快走！你这头死猪！一点用都没有！”
他用身体拦住她“你有个弟弟？是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得了什么病？你在房顶干嘛要许那样的愿望？”
“我说了！这和你没一点关系！”她伸腿踢来，可自己依旧纹丝不动“赶快走开！听到了没有？！快走开！”
此时，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忽然走了过来，一下撞到了娜娜。她没保持好平衡，朝前踉跄几步，噗通一声跌在地上。“你没事吧？小姑娘？”他伸手去扶她……
……转手却将怀里的包裹抢走了。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妈的，你可真不是个东西！连小女孩的东西都抢是吧？
他匆匆跟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头猪，而又成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飞一般的跟了过去，风在耳旁不断嗖嗖掠过。最终他瞄准那个身影，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可面具下却非那副皮囊
“妈的，这猪有病是吗？”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真晦气……滚！快滚！别叫我看见！”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他忽然觉得脑袋一阵胀痛。不……那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一直在跟着他的！模样错不了！气味也——
他再次转过头，忽然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竟都变成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模样：黑色兜帽，黑色披风与外套。“你找不到我的！”一个人冲他大笑“你根本不可能把我们抓完的！”一群人将他围在中心，传来歇斯底里地大笑。
不……不可能……这些不过都是一些幻觉！是幻境！这些都不是真的！这儿肯定有人用了什么幻术！
他仓皇逃走，等再次来到十字路口时，发现女孩依旧蹲在原地，用手抱着膝盖上的伤痕“这个石头不值钱……那个也不值钱……”她安静地数着地上的东西，手却在半空忍不住颤抖着“那个瓶子大概还有一点点用……还能买几毛钱……”
“你的东西被偷走了！你怎么不去追他呢？”
“或许他比我更需要那笔钱。”她低头说着，口吻好像一条流动小溪“这个瓶子不行……他被踩过了……这个大概还可以……它——”
“比你更需要那笔钱是什么意思？”他撞了撞她的腿“你难不成还觉得小偷是对的不成？！”
“我要你管！你这头大肥猪？！”她忽然发作，声音大到连路人也纷纷转过了头“你不过就是个猪！一点用都没的猪！干嘛要来管我？！”
“可他抢了你的好大一笔钱！你不是还要拿它来救你的弟弟吗？”
“那也是我乐意！”她的语气多了几分哭腔“我娘说了，别人拿钱肯定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们抢走……他们抢走”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躺在自己身上不断抽泣
第六章
他回到公司时，头顶暮色好似一条搁浅滩头，不断蠕动鲸鱼注视着自己。
空荡的庭院格外寂静。在一处墙墩旁，只有两名保安拉紧自己的外套，在角落蜷缩一起“谁？！”听到脚步声后，其中一个有着口音的男人将武器紧紧握在手中。
“是我。”他动了动自己的屁股。“猪老爷我回来了。”
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下巴处的胡须也随着笑声颤抖起来“猪老爷？那这位还是黄金老爷啦！”他指了指对方，他笑的连鼻涕都喷了出来“我都是白金姥爷了！”
“我没开玩笑。”
“我们也没。我听说烤猪的味道不错，尤其是烤活猪，下次来记着带点大料和调料，别再空着手来了啊！”
“你胆敢这么说？！我——”
“那就做成红烧吧，一块一块又一块，放在嘴里直冒油。”他说着吧唧起了嘴，舔了舔舌头“你觉得这样如何？我的猪老爷？”
当然，没过多久，一个公司员工到来便把他的烤猪梦打破了。他被勒令带着自己上楼，途中一个劲地说着猪老爷大法慈悲，千万别和他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别让他把这份工作给丢了，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对此，他只是拱了拱自己的鼻子。自己可是猪老爷，一个合格的猪老爷是不会这么小气的“起来吧，我答应你”他挥了挥蹄子，对他说道。
房间里依旧是熟悉的摆设，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仆人似乎少上许多。他们都去哪了？猪老爷继续前进，最先发现的自己是喂自己吃饭的仆人“天呐！猪老爷！真的是您吗？”她嘴里尖叫一声，立马扑了上来朝着脸上一顿狂吻，泪水从她眼睛滑过，打湿着她的妆容“我还以为您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其他人闻讯也从房间里走出。有些人冲过来搂着自己，说老天在上今后誓死为自己效劳，也笑着抱住自己，说欢迎自己回家。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有股莫名其妙的享受，但也就是一瞬间。
他起了娜娜在房顶上的笑容，也想起了她在许愿时流下泪水，那才是最真实的，而不是像这些人，都是一副只会作秀的皮囊罢了。他们欢迎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会让他们的工作保持下去，等自己真的没了，他们就会立马收起悲伤，再用同样的套路继续对待下一个可怜鬼。
他让仆人全部下去，只剩自己一个留着房间。窗外，新月当空，锐利轻薄如刀。他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从指尖流走，最后握紧手，却什么也没能留下。
“和我一起留下吧。”在最后的夜晚，娜娜握住他的蹄子，用那一对热忱地大眼睛看着他“咱们一起留下，不管什么公司还有老爷，自由自在的做自己不好么？”
讲道理，他心动了。不是因为她，也并非因为此处是什么仙外圣地，而是因为在这里，他头一次品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在琼斯先生的农场，他是一个只能干活，然后最后被宰掉的猪。而在公司，他虽贵为老爷，但不过也是一个打扮好看的傀儡。只有在这里，他真正感受到了自己，那个从纯纯正正，不被任何所拘束的自己。他甚至都能联想到为了有一天自己找到了一头母猪，而娜娜充当他的媒婆。
可这一切的一切的，都随着那张单子的到来而被打破了“上面写了什么？”看到单子后，娜娜的脸色仿佛如同单子本身般苍白无力“我弟弟被下病危通知了。”她看了看自己，那张倔强的脸蛋上一如既往流露一抹笑容“医生说....说....毕竟万物都有一死？你说对吧？”
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没让自己的弟弟就这么归于万物“我要来买东西。”她走到典当铺，冲着老板大声吼道“听见了吗？我要买东西！”
从柜台后探出的是一个又大又圆的脑袋。他用大小不一的眼睛打量女孩一番后，很快又缩了回去“我这儿没有食物，小家伙，去别处乞讨吧。”
可她听到这话却一下扒在柜台上“我要来卖东西。”她双眼坚定如石，口吻却好似一条毒蛇“来—卖—东—西！”
“那行吧，你想卖什么呢？小家伙？”
“我自己。”她伸出一条胳膊“我要把这条胳膊买了，它能换多少灵韵？”
“大概1点....”老板用仿佛不确定的语气说到“你真要——？”
娜娜头也没回，朝隔壁房间里径直走去。她跳在那张比她还要高的椅子上，随后对异体医生伸出了手臂。“开始吧。”她咬着牙说道。为了省钱，她全程甚至连麻药也没打，只是把一根木棍咬在嘴里，用右手抓着床单。断了，接着再换一根，又断了，再换一根。等一切结束后，整个床单被撕成了一根根布条。医生后退几步，不可思议的摇了摇脑袋，娜娜只是拨开额前被汗水黏住了头发，用一只手支撑着跳了下去。她跌了一跤，继续站起，继续跌倒，继续再站，再次来到柜台前，被磨破的裤子下膝盖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可她却始终拒绝他人帮助。
“还差两点灵韵。”她动起苍白的嘴唇，语气轻的仿佛游丝“买那个药.....我还差两点灵韵.....你觉得我哪里还值钱？”
他看不下去，走出了门外。
再次回头时，他听见店老板对她说了几句话，随后将一张白纸递给了她。左手很笨拙，写出来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但她还是全部自己写了下去。“我可以答应你贷给你两点灵韵”老板宣布道“但你要为我工作十五年，且没有工资。你有了孩子，孩子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等你死后，你的眼睛....胳膊.....任何器官都要被我支配....还有....”
老板滔滔不绝讲述，娜娜在座位上听着，好似一尊雕像矗在原地。可将自己将目光对准她时，她却看向自己露出了一抹的微笑，好似一轮初升的太阳正撒在自己的脸上。
但自己却没有任何回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
不....这样的自由根不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做自己....可我却不想因此连自己的孩子，甚至器官都没办法支配!不行.....我绝不能留下！他加快脚步，风声犹如厉鬼的哀嚎，在耳旁猎猎作响。我得赚钱....赚更多的钱！更多更多的钱！我要变成人！真真正正的人！绝不能让娜娜这种事儿也发生我的身上！
于是他开始大规模的接单。不管食品，工具，还是衣服。只要能给钱，能给更多更多的钱，他便会去发疯似的接，也不理会产品是否合格，是否对人有害。毕竟，自己不用就好了，还管其他人干嘛呢？
没过多久，他便用赚来的灵韵把自己的两个蹄子统统换掉，移植成了人的胳膊。可这还远远不够，于是他又用几个兴趣赚来的钱换来了一对人的胳膊和脚。大概是出于嫉妒的原因，每每走在大厅内时，他都发现发现有些公司员工一边笑，一边对他窃窃私语。他们在害怕自己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肯定是如此！哎，真是群真是可伶的人，等我成为真正的人后，我会大发慈悲，忘了你们这亵渎行为吧，毕竟，咱是猪老爷？不是吗？
几天后，广场上传来一阵喧哗。他放眼看去，发现一只新猪正被抬在轿子上，向着大楼不断前进。那头猪和自己外貌相仿，只是年龄比自己年轻许多。看到在场的人纷纷向他欢呼，那家伙一时间还羞红了脸。
脸红，是啊，你就继续脸红留着这个美妙时刻吧，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你而去的。因为猪老爷我的地位才是这里最高的！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永远都是如此！
可又是几天，他发现自己的房间的侍卫变得越来越少，食物也变得越来越糟糕，有一次，他们甚至把烂掉的红苹果放在自己嘴旁“你真是大胆！胆敢把这种东西给我猪老爷吃？你是眼瞎了吗？”对此，侍女只是耸了耸肩，把漫不经心地苹果丢在了地上“随便您，我的老爷。”
不久，一个公司员工便再次来到自己的房间“你收拾一下，下午和那头猪一块演出。”他告诉自己，口吻傲慢的像头公鹿“赶快，记得别迟到了！”
他怎么敢这么给我说话呢？他转着那双眼睛，心里恨恨骂道。反了！我看这群人真是反了！对我猪老爷连最基本的尊敬也没了！不过也好...下午有演出，我会换上自己的衣服，让你这新猪和那些走狗们都统统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猪老爷！
他换上那件黑色天鹅绒外衫，花钱请了最好的化妆师来对自己打扮。真是帅极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地感叹道。那些人肯定会再次被我的魅力俘获！他们会呼唤我是猪老爷！猪老爷！再次献给我鲜花和礼物！你这种新小猪最好还是一边去吧！永远比不上老爷我的！
他信心满满地出发，可等到了目的地，一切的一切却让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真是个丑东西！赶紧滚！别让我看见你！”一个人冲他扔来一个水瓶子“妈的！这猪居然换了个人的胳膊和腿！真是蠢极了！赶紧给我砸它！”说着，几个鸡蛋也飞了过来，在那件黑色天鹅绒外套上留下一道深深污痕。可相反，新小猪那里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他们给它鲜花和笑容，给它礼物和尊敬，有些人甚至尖叫着说“我这辈子就要嫁给你！”自己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呀！可他们为什么却不欢迎自己了呢？难道....难道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不像人？又或者没有了老爷的风范？
东风逝去，西风归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冷清的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墙角处，一丝灰尘在光线的牵动下轻轻舞动。“你确定要这么做么？”医生将手术刀悬在半空“你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对此，他却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只要自己换到人的躯体，一切的一切肯定会重新好起来的！肯定是这样！只要我变成人，我就是真正的老爷！到时候你们谁也没办法来蔑视和打击我！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登上手术台，随后睡神向它投去怀抱。它本以为自己会梦见再次凯旋归来，站在在舞台上手持利刃的模样。可睁开双眼，它却发现自己身在夜色之中，窗外，萤火虫正在烛光中不断舞动，一个身影从阴影浮现，缓缓朝它走来“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话音在头顶不断回响。
“你不认得我了吗？”她用苍白的手指掀开自己的帽子“你把我忘了吗？”
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谈何忘记？它紧绷着嘴唇，继续向她的面容扫去。她的脸很白，白到甚至像个死人，但脸廓却看起来格外熟悉。不....不对....自己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它！或许在几年前，或许在好久好久之前，自己一定见过她！“你究竟是谁？！”它大声吼道，回声再次在身旁久久回荡。
“那我问你，你究竟又是谁？”女人缓缓问道。“你究竟又是什么人？是猪？还是人呢？”
“这就是个破梦！别故弄玄虚了！赶紧告诉我！”
她露出伤感的笑容“看看你的手，再看看你的脸，这一切的一切的真是你想要的吗？我们都在追逐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付出了那么多，这世间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能够带走的呢？”她戴上帽子，泪水从她的脸颊滚过。它大声呼唤，可她却全然不回，只留下裙子发出轻微的婆娑声，在草坪上渐行渐远。
许久，它终于醒了过来，可它却发现自己不在公司，也不在豪华房间的手术台上，而躺在一片湿冷的臭水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