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灯塔系列旨在尽可能的引发人们的思考和深思,为人们带来有价值的故事)

我是一名警察,毕业后的第三个月,自愿为一个沾满鲜血的杀人犯辩护。
她杀害了自己的老公,一个顶尖的大发明家,但我依旧要为她进行无罪辩护。
同事们骂我和那女人有一腿。
邻居偷偷往我家门口倒油漆。
就连母亲出门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但尽管这样,我必须要去,哪怕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在所不惜。
他将遗书放进包里,朝门外大步走去。
一个月前,某个女人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丈夫尸体上的血渍。
她将尸体顺利切开,塞进袋中,分别放到家里的不同位置。一切完成后,她洗澡,穿上一件庄重的红裙,走到餐桌旁点起蜡烛。
红酒涓涓流入杯中。
火光不断舔舐着她的脸蛋。
倒毕,她将两个杯子分开。一个放在自己身旁,另一个则落在了一枚带有裂痕的戒指前。
她盲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阵门铃声忽然传遍整个客厅
她朝外走了出去,一名警察正在屋外,拍打着肩膀上的积雪。
“有人在家吗?”他对着屋内喊道“我有要事相谈!”
她被地上的地毯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靠在了桌子旁。
“请问里面没事吧?”警员再次敲起了门“我怎么听见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女人没回话,吞了口唾沫,将目光飞速扫向卧室。
“喂?”
“喂?”
她朝内屋一路飞奔。
屋门依旧在剧烈响着
“我刚刚听见脚步声了!”年轻警员对着窗外大喊道“请问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完全可以帮助您!”
厚厚的鞋底撞在台阶,发出一阵隆隆声响。
“女士?女士?”
木柴在篝火里不断燃烧,传出嘶嘶尖叫。
“您如果再不说话!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沉闷的钟声在淡蓝色天空下不断回荡,警员正正自己的帽子,退后一步,将右臂挡在胸前....
那扇大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
“真不好意思。”女人歉意的笑了笑“实在是让您久等了。”
“为何你一直不开门?”
“刚刚我的着装并不太得体。”她拿起扫把,清理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请您见谅,我刚刚洗完澡。”
警员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那真抱歉...女士...请您理解,我不是故意的。”
“请问您找我有何事?”
“检查线路,这不是快过节了嘛,上级对安全很重视。”
“劳您担心了。”她走到饮料桌旁“您想喝点什么?”
“我就不必了。”警员打量着周围“随便看看就好。您爱人在家吗?”
女人咬着嘴唇,大拇指拼命搓动着另一个大拇指,没有回话。
头顶的灯忽然闪了闪,灭了。
“真该死.....我想可能又是电路哪里出了问题....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再继续挽留您了,我得去找找是哪里的问题。”
“哎,哪用那么麻烦?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大帮手嘛!”警员笑笑“我可以帮您解决这个问题。”
她微微张起嘴唇,随后又紧紧抿住,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石墙。
自己要是强行让他离开,肯定会让他更加怀疑。
可尸体和工具怎么办?
正思索,警员朝里屋走了过去。她连忙跟上,晚霞的红光正透过百叶窗,撒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中。
警员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那儿有一台钢琴,还有一把竖在墙角的大提琴。
东西并不罕见。但这两样上却被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防尘网,似乎像是许久未动。
仅仅是装饰不成?并不像,在钢琴上,他还看到一张照片:那是女主人,她正满脸微笑,大提琴犹如襁褓中的孩子一样正躺在她的怀中。可如今却....
“这里便是电箱所在地。“女主人说着退后一步“上面就是总开关。”
“看上去,这总开关还是由人自己来“总”才是最好的嘛!”他说完笑笑,顺着梯子爬去。
咔嚓一声。
屋里一暗,一明。
灯恢复了正常。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他拍了拍手,和女主人回到了客厅“其他也都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碍了。”
“真是太麻烦您了。”
“哈!这没什么。比起抓犯人,检查这线路要简单的多了。”
警员披上大衣,朝屋外走去....
一抹黑暗从肩膀爬上,迅速袭上他的脖颈。
灯又灭了。
他眯起了眼睛。
“或许,是哪里的接触有问题了。”女主人对他露出笑容“我还是自己再去拉一下开关吧,这就不麻烦您了。”
“这怎么能行?那梯子那么难爬,要是摔着您怎么办?我看还是让我来的好。”
“可您不是还有公务要办吗?这样一直耽误您的时间多不好。”
“嗨,这有什么。这些不都是我们巡逻警员应该做的嘛?”
他说完,继续朝内屋走去,女主人咬咬牙齿,紧紧跟在身后。二人再次回到原处,重新拉闸。
客厅里的灯依旧没有亮。
女主人咬起嘴唇。
“我猜,大概是线路有问题了吧?”她尽可能地降低语速“或许,应该等我丈夫回来之后,让他再看一下。”
“有可能....不过咱们的大发明家每天都那么忙,这种事怎么能麻烦他呢?”
他说着,又在配电箱附近检查了一番。“可能是这条线路已经老化了。我需要去你们的地下室一趟。请问路在哪里?”
隆隆钟声在窗外不断回荡。
水滴正从水管中不断滴出,落在盘子上传来清脆的声响。
自己就是在那里把那个男人弄死。
作案工具也藏在那里。
拦住他?
不,他一定会产生怀疑。可是让他直接下去的话....
“您的脸色很难看,女士。“警员指出“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二人朝地下室走去。
高跟鞋在木制地板传来阵阵声响。
钟声透过浓稠的黑暗,渐渐变得尖锐,甚至有些刺耳。
她打开灯。
光透过她的金色卷发,打在了储物柜下那个深褐色的储物箱上。
“看来就是这里了。”警员说着脱下外套,走到电箱旁拆开“八成就是在这儿出了问题。螺丝刀....线路....唔....看上去似乎都没什么问题,请问这儿有试电笔吗?”
女主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女士?”
“女士?”
她将目光从深褐色的储物箱脱离,打起了一阵激灵。
“东西或许还在楼上。”她搓起手“我帮您去找找。”
“哎,不用那么麻烦?”他说着指了指身后,她转头看去,一个工具盒正放在铁架上。“这里不就有工具盒么?”
她抿起嘴唇,警员从身旁大步走过,开始寻找。
“真是怪了。”他嘟起嘴唇“这儿居然没有试电笔,不应该啊....像地下车库这种地方,工具一般都会很齐全的。或许是不小心落在了哪里?”
他翻找起铁架。
铁盒。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深褐色的储物箱中。
他缓缓走去。
狂风忽然作起,卷动着她的外套猎猎作响。
她感觉口舌渐渐发干。
胸口的心飞跳不止。
三步....
五步....
十步....
钟声在窗外越传越强,隆隆!隆隆!
风卷动着墙上的贴纸沙沙作响。
他停在了深褐色的储物箱前。
女人看向一旁的陶瓷罐头,又将目光看向他,眼神忽然变得坚决起来。
他缓缓弯下腰...
女人屏住呼吸,大步向前.....
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正中警员的脑门。
“原来它在这儿啊。”他笑着揉了揉脑袋“真怪我粗心了,居然没能发现这玩意在这儿。”
女人深深吸了口气,风渐停,钟声在夜色中渐渐消散。
警员测试了一番,再度返回二楼。
拉闸,开闸。
灯闪了闪。
整个屋中一片漆黑。
“真是怪了。”警员眯起了眼睛“居然全都不亮了,难道果真是线路出了大问题不成?”
他顺着每一条线路挨个排查。
地下室....
厨房.....
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卧室之中。
“抱歉了,女士。“他说到“虽然这很不礼貌,但我得去您的卧室去看一下才行。”
“我恐怕这不行。”这次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卧室乃是我和我丈夫休息的地方,我们不会允许外人随便来我们房间的。”
“这我明白,女士,但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损坏你们的任何东西。”
“如果你果真进入,那就已经在损害了。”她挺直身体“那是我们的独立空间,我们不会允许其他人进入的。”
二人又争论了片刻,最后,警员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些可是富人区。
要是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给搞没了,老妈会饶不了他的。
他继续检查。
最终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了另一间侧卧。
女主人搓起手掌,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那张木床。她还想再找一个借口,但这里是侧卧,她没有理由不让警察检查这里。
二人缓缓走入。
此屋的配电箱正在木床的上方。
“问题八成就在这里。”他说着,脱掉鞋子踩在了那张床上。“我向您保证,很快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女士。“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两双眼睛却始终盯着咔嚓作响的床板。
她将那男人的“一部分”塞在了这里。
如果他继续留在这儿,那迟早会——
女人吞了口口水,咬紧嘴唇。
警员在床上蹦了起来。
为了够到通向天花板的梯子,他不得不跳起来才能够到。
可那梯子实在是太短了。
他不断跳跃。
一下....
女人用手不断梳理着头发..
两下....
屋外钟声再起,犹如利箭一般传过耳膜。
三下...
床板下传来一阵咣咣声响。
她倒抽一口凉气。
四下.....
某个沾血东西随着警员的跳跃而跳动起来。
“哈!我就知道这里有问题!”
她猛地抬起了头,胃里一阵痉挛般的疼痛。
“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他笑笑,说着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这点把戏,还是难不倒我的。”
她咽了口唾沫,整个身体被绷得越来越紧。远方某列火车正在铁轨上疾驰而过,隆隆隆!
“您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她说着,觉得自己的声音又遥远又陌生。
“听不明白?没关系,和我回去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警员走下床。
隆隆脚步声朝她逼近。
五步....
十步......
十五步....
几只暗鸦停在黑暗中的树枝,传来一阵啊啊尖叫。
风吹过窗帘,将一阵麻木而刺痛的感觉通向全身。
他向她伸出手去....
女人紧紧闭上双眼,心在胸口飞跳不止。
....却只是将帘子掀开,朝屋外再次走去。
拉闸,开闸。
其余的灯恢复了正常,最初的那个依旧未被点亮。
“真是怪事了。”警员将双臂抱在胸前“难不成,是其他人家里的和这盏灯起了冲突不成?”
他披上外套,朝屋外走去。来到了隔壁的一家邻居前。
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个留着一字胡的男人。
他欢迎他进入屋外,递来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谈到隔壁灯总是不亮时,夫妻二人看了看对方,不禁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警员忍不住问道.
“我瞧,您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咱们这个大发明家可是个大忙人。不错,他是发明了不少东西,甚至可以说对整个人类社会都有一定的贡献——”
“——但是却很少顾家。”女人将一叠饼干送来,他放在嘴里,几乎一咬就碎,芝麻,花生和蜂蜜的味道在嘴里不断徘徊。
“我几乎没见过他主动修过家里的东西,只有那女人负责一切。真是奇怪,您说是吧?一个大发明家居然连自己家里的东西都不原因去修。”
“您认识女主人?”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哈!这当然啦!她可是当地有名的好心肠呢!在她没嫁给他之前,她就经常为我们这些邻居免费演奏,还送经常送自己做的糕点呢!像我们这孩子满月的时候,就是她免费来演奏的!还有老李那家,老王那家也是!”
“你是不知道,她平生最爱小提琴和钢琴,还拿过不少国际大奖呢!这两样东西在她手里,那简直是如鱼得水!她平常总是说,这两样就是她的第二爱人,只是可惜.....”
“什么?“
“她自打和那男人在一起后,我就从来没听过她拉过任何曲子了。干嘛拽我?亲爱的?我的都是事实!不是吗?”
“自打她嫁给他之后,那件房子冷清的简直就像一个鬼屋。不错,在最初,我还能听见她拉上一两首曲子,但没过多久,那声音就全部消失了。”
“够了,亲爱的,别再说了。”
“凭什么?怎么?大发明家也害怕事实不成?不仅如此,我还经常听见他们家里传来东西被打碎的东西,又或者是吵闹声。”
“或许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什么。”男人说道
“或许吧,可每次我隔天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睛红的简直就像一个快要涨破的气球!你猜我后来在垃圾箱里发现了什么?鲜花!亲爱的!居然是一朵朵鲜花!里面多的简直能摆满整个店铺!”
“够了,别再说了!”男主人站了起来
“警员是来检查线路的,不是来听咱们叨叨的。我瞧咱们还是继续忙正事吧!您说如何?”
两人朝里屋走去,不出意外,这里依旧没有问题。他谢过两人后出门,此时,他的思维早已不在了这里。
她既然那么热爱音乐,那么她为什么不再继续演奏了呢?
一个大发明家,声名显赫的大发明家,为什么连自己家里的灯泡坏了,也没有去修过?
还有鲜花。他忽然想起了摆在桌面上,从商店买来,快要枯萎的鲜花。为什么她没把这些花插进花瓶里,甚至只是让它们扔在原处?什么也不管?
他返回原处,走向洗手间。
女主人的牙膏牙刷和男主人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间。
接下来是书房。
他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只有一张椅子,一个水杯。相同的是,餐厅里的水杯也是如此。
他抬起头,渐渐将手攥成拳头,返回客厅。
“请问您发现什么了吗?”女主人说着,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有什么异常吗?”
“女士。”
“什么?”
“他是不是有家暴倾向?”
这句话犹如一根断掉的琴弦,拨出一阵杂音。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淡淡笑了笑“我和我的丈夫很恩爱,他很爱我,而我也很爱他....”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她仿佛刻意放慢了速度。
“果真如此?”
“我不理解您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站在黑暗里,阴影几乎完全吞噬了她。
“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周围人是有目共睹的,您瞧,他还向我送了不少鲜花呢!”
“这我清楚,我是想问您,他是否有家暴倾向?”
女人看了他一眼,咬咬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丈夫是个伟大的发明家。拿过不少大奖,整个人类社会未来都会因为他的发明而走上幸福的道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男人,不是吗?”见她没再说话,警员继续说着。
“他或许对大多数人类都有贡献,但如果他对自己的爱人不负责,那么他依旧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
“但他造福了整个人类社会!”
“一个人若是拯救了3000人,而故意去谋杀一个人,那么他依旧是个杀人犯,而不是什么大天使!所以,请务必告诉我,女士,他究竟有没有家暴倾向?”
窗外落叶纷纷,暗蓝色光芒正透过百叶窗,投在她孤独的背影上。
她保持了沉默。
而几天后,当一则消息登上当地报刊头条后,他终于明白了那沉默究竟何意。
《伟大的发明家失踪!其妻子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这话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女士。”在审问室中,警长对她再次说道
“你现在面临多项指控,而且一个比一个严重,我希望您能够如实把一切都说出来,这样,未来审判时罪会减轻许多。”
“我没有罪”她语气出奇的平静。
“是吗?但据我所知,发明家是被你喊回家的,并只和你接触过,这你怎么解释?”
女人依旧保持沉默。
“他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家。”他将双手按在桌子上,白昼般的灯光正从身后投来,显得格外刺眼。
“而且,不出意外,他有可能成为整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家之一。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意味着整个人类界失去了一个伟大的天才!”
“而他相比,你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现在没人会记得,以后更没有会记得!哦....如果只有可能,我真宁愿死的是你!而不是他!你拽我干什么?!三号警员?!”
他示意出去说,警长对着女人哼了一声,正正领带后走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
“警长,根据我的调查,这发明家有家暴的倾向,而且这一点,我们已经得到了那些邻居们的证实。”
“所以?”
警员站直了身体“即便这女人真的谋害了他,那么她是一个无辜的人,也有自己充足的——”
警长忽然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讲话。
“真有意思,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亏你还是个警员!什么是无辜?某个老太太在马路上走着被撞死,这才叫无辜!而不是贴在某个杀人犯的身上!”
“可她同样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发明家家暴,她怎么可能会出手伤害呢?”
警长拽了拽领带,最后干脆一把扯开“那她就应该直接报警!或者和当地妇女保护协会去说!不管怎么样!她杀人就是不对的!”
“再者说了,那份报告我看过了,没有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充其量,不过是他偶尔会打她而已,这在普通的家庭里不是很常见么?怎么能说他是家暴男呢?”
“再说了,他是个发明家,还是个伟大的发明家,每天那么累,偶尔神经敏感做出些不正常的事情也是值得理解的。”
“值得理解?”警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是先出手伤害她的!而他——”
“—是个大发明家,还是个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可她呢?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见他露出惊讶的表情,警长继续说道。
“就在咱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发明家协会的代表已经来到了咱们警局,要求必须惩罚这个凶手!如果我们一日不严惩,他们一日就会停止研究,进行抗议。”
“别皱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告诉你,人和人天生就不是等价的。如果真要你救,你是愿意去救一个对整个人类社会都有贡献的人?还是去救一个普普通通,在大街上随便都能找到的女人?”
警员咬紧牙齿,愤怒的红云在头顶渐渐升起“人命可不是能用价值来衡量的!”
“但是历史却是。历史会为那些人留下姓名,却不会为你我留下什么,这就说明,所谓的人命不过也是一个比较另类的筹码罢了。”
“不对!”他嘶吼道“人是人!不是什么商品!更不是什么筹码。”
死一般的寂静在二人间迅速蔓延。“小伙子”他凑了过来,两双眼睛犹如冬月结冰的水柱“你刚加入队伍不久?对吧?”
他没有说话。
“你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些道理的。不过呢,我现在也不强求你什么都懂。”
“你在那天,曾经去他们家里,对吗?别瞪我,想想看,你今年才二十多,还年轻的很。而她呢?和你既没有血缘关系,也和你不认识,你甚至连姓名也不知道。为了这样的人,值得那么拼命吗?如果你把真相告诉我们——”
“我说的就是真相!”他退后一步“她被长期家暴!不论如何也不能把过错全部算在她的身上!”
冷风从身后传过,引得全身寒毛瞬间骤起“我明白了。”警长退后一步,用高高在上地目光盯着他“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情了。”
他朝家中走去,黄昏色彩从身后投来,将他的身影投向漆黑一片的街道之中。
当天夜里,他便收到了警局发来的一封邮件。
而内容很简单:派他去参加省级的尖兵训练。
“你可真是走运。”派送消息的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知道,咱们队里多少人一直想要这个资格都拿不到呢!结果却被你这个幸运鬼给抢了先了!”
他笑了笑,扬起的嘴角却格外僵硬。
局里这是故意让他外出,好不让他出庭作证。
不错,自己是可以获得转正机会,并为此获得大好的前途。
可谁会为她说话呢?谁会为一个无辜的人说话呢?
他折下信,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第二天,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双眼迷离,脸色困倦十分。她坐在椅子上,几次差点因为困倦一头栽到桌子上。
可她不能睡。
也实在睡不着。
那白昼般的光芒高高在上,无时无刻地照耀着她。那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夺目,仿佛没了一丝的人情味。
“我会为你作证。”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会让那些人判你死刑的!”
女人抬起困倦的眼睛“有必要么?”
“什么?”
“我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她笑笑,眼角里却闪烁着依稀泪光“而他,他可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家啊,就连他国总统也和他握过手。谁会为我辩护呢?谁会呢?谁会呢....”
“我会!“他拍向桌子,语气坚定的不容动摇,女人听完惊讶地抬起了头。
“人命绝对不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衡量的!不错,他是造福过整个人类社会,我也同样感激他。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理由地去伤害其他人!”
“我决心已定。”他转过身,正视那白昼般的光芒“我会为你作证,证实他有家暴倾向。”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中,发现整个屋中忽然没电了。
他拨打电话,无人接。最后,他驱车来到当地电力局。“断电是上级的命令。”服务人员告诉他“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他说完,回到家中,默默走向黑暗卧室,点起了一根蜡烛。
次日早上,水也断了。他出门,发现门上被喷满了涂鸦
《为杀人犯辩护的垃圾警员!》
《警员中的败类!》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了一番,最后变得格外坚定,朝着母亲家走去。
“请问,您如何看待您的儿子将要为一个故意杀人犯所辩护?!”一名记者大喊道
“他身为警员!本来应该惩恶扬善,为何站在犯人这一边?!”
“据说,您的儿子当初去过犯人的家待了很久,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情感?或者,达成了某种协议?!”
老母亲抱紧手中的菜篮子,咽了口唾沫,眼神惶恐地扫向如蝗虫般不断涌来的记者。最后,一个身影从人群里猛地冲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冲进了住所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母亲忍不住问道“孩子,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他面向黑暗,紧紧贴着沙发,保持着沉默。她担忧地拉过他的肩膀,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张稚嫩,年轻的脸庞如今却像一个步入半百的老人,变得格外憔悴,沧桑。
她心里一阵纠疼,两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捧起他的脸蛋。“究竟是怎么了?告诉我!孩子,这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转过头,嘴唇一阵颤抖。忽然,他抱住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干这行,彻底离开这里。”听完一切后,母亲摸着他的脸缓缓说道。
“您也支持我?”
“傻孩子,你在做正确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去支持你?哎,要说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那么年轻,却早早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不是。可有些人呢?活了大半辈子却像只缩头王八似的似的什么也搞不懂。”
“可您的生活会也会被牵连的!他们会断你的水!”
“那我就自己买水。超市总不能不卖给我吧?”
“他们还会断你的电!”
“那我就用火做饭,或者去餐厅去吃。如果餐厅不卖给我,我就开车去卖给我饭的地方去吃,哪怕跑上几十里也在所不惜。”
“你做的是正确的,孩子。不对的是那些人!而不是你!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句话叫,站在大多数那边。可大多数人都支持的,就一定对吗?”
她轻轻抚摸着他,最后在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你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应该履行他赋予你的意义,不然,你就算穿上了它,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配不上它给予的荣誉,懂了吗?”
他擦干眼泪,点点头,用力抱住了她。一丝阳光从乌云中缓缓挤出,撒在了空旷的草坪上。
次日,他前往当地许多家报社,希望能寻求帮助。
但当地报社一听要和发明家协会起正面冲突,全部打起了退堂鼓。
“这打字机和复印件还是人家发明改进的呢!”负责人说道“我看,你还是再去找其他人吧,我可不想惹到他们。”
他攥了攥拳头,连续一天的询问下来,无人帮助。
漫漫长夜,犹如刀割般从头顶划过。
周一,他返回单位,局长正早早的等着自己,他站在白昼般的光芒下,笑嘻嘻地对他宣布了一件事情。
“你最近一直做的不错。”他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们局里一致商讨决定,把你转正!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去浩旺村报道。”
他知道那个地方。
这在另一个省,某个不起眼的山中小村中。
被分到那里,基本上意味着自己的职业生涯被画上了句号。
“你要拒绝么?”见他闪烁起迟疑的目光,局长忽然严肃起来,挺直身体“这可是正规的人事调遣,你作为公务员可不能拒绝的哟!”
他明白。
所以他选择了辞职。
黄昏的暖光从百叶窗悠悠投出,撒在银白色的警徽上。他站在桌子旁,用心,仔细地将警服小心叠好,随后双手送入了储物柜中。紧接着,他拿出一块白布,轻轻擦拭着黑色的警帽,帽檐上没有留下一丝灰尘。
他走向大厅,冷风呼呼吹过,吹动着他的外套猎猎作响,大厅中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猫歪头看着他。
他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警局外。
开庭当天,艳阳高照,他穿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母亲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仔细系好领带。暖阳正缓缓透过纱窗,将一阵温暖撒向后背。
“我等着你,孩子”她说“等这一切事完了,咱们就回老家,远离这地方。”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一辆货车飞驰而来,将他所驾驶的汽车撞在天空呈180度旋转时,他眼前回忆的满是母亲的笑容,还有这一句话。
“再过五分钟,如果证人还没有来,法庭就当场宣判。”法官宣布“现在暂时休庭。”
围观席上,几名衣冠楚楚,打着领带的人窃窃私语,露出一阵灿烂的胜利笑容。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证人依旧没有来。
“现在休庭!”众人站起“根据现有的人证和物证,女主人将会被定故意杀人,面临无期徒刑甚至死刑。如果下一次开庭被告人依然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那么法庭就进行宣判。”
众人顿时喧嚣,她点点头,无力地望了眼空空如也的证人席,一阵冷风从庭中袭来,引得她寒毛竖起。
《辞职警员在街上突遭车祸!疑似和当地黑帮有关!》
《惊爆消息!警局挖出巨大“蛆虫”!警员居然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这位母亲!请问您如何看待您的儿子的罪行?”一名记者喊道“根据警方的提供的资料,他曾经通过巡逻的方式收取大额保护费!您作为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而且具我们所知!他不仅玩忽职守!还和那个发明家的女主人私下有奸情,请问有这么一回事吗?喂!喂!“
她重重关上大门。
黄昏微弱光线通过乳白色的窗帘,柔柔撒在了她手中的遗照。她轻轻抚摸相册,一阵麻木的刺疼感从指尖通向全身,引来一阵滚烫的泪水。
“你尽力了.....”她用脸贴着相册,颤抖的手指沿着遗照缓缓滑下
“你没有辜负这身衣服赋予你的意义,从来没有。一切都结束了,别担心....妈妈带你回家....咱们一起回家了....”
三日后,法庭再次开庭。
“被告人是否带来了自己的证人?”
女人摇摇头,金色卷发犹如枯黄的树叶,遮住她一边的眼睛。
“那你有没有请律师?”
她依旧摇了摇头。
“那既然这样。就视你放弃了为自己辩护的权力!根据现有的证据,法庭现在宣判!”
众人站起。
“等等!”一阵女声从门口传来。“我们来为她作证!”
“我们也来!“
众人回头看去,几十个人正大步走来,步伐坚定地迈向证人席中。西装男回过了头,一股暖橙色的光芒正犹如溪水般潺潺流动,尽数遮蔽了他们的外貌与身材。
居然还有人愿意为这女人辩护?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这又何妨?
西装男转过了头,和同伴们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神色。
他们买通了法官,买通了警局。
为此,他们不惜把腰包掏了个空荡荡,所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会和他们一队。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们想为发明家寻求一个公平!一个正义!
他或许真的打过那个女人,又或许,真的有家暴倾向。
可这永远不是她把他杀死的理由!他活着,可以为更多的人造福!不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被自私判处死刑!尤其还是一个这么优秀的发明家!
对于那个女人而言,她可能损失的只是一个丈夫,可是对于整个发明家和人类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因此,他们必须要让她付出代价!必须!不论他们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请全体起立!”
他和同伴一同站起。
一阵白昼,几乎刺眼般的光芒从身后冉冉升起,将他们拥抱怀中。而在远方,对位的证人席上,一抹暖黄色,温柔犹如春风的光芒也沿着大理石缓缓爬升,撒满整片地板。
“我宣布!现在正式开庭!”
双方攥紧拳头,两阵光芒也瞬间变强,变得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