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年冬天,神武门前传来一阵争吵声,周围不远不近地有一圈儿人在看热闹,毕竟是皇宫门口,他们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像看街上耍猴的离得那么近的。
但是吧,这个热闹百年不遇,不看还真有点可惜,毕竟活了这么大,当真还没见过当班侍卫和外国人吵架。
只见那个洋人操着蹩脚的中国话,好言好语地和侍卫说,他曾经是宫廷画师,他师父也是,目前住在如意馆,希望能让他进去看望故人。
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嘲笑声:哪儿来的洋鬼子,还想和中国人攀亲戚?你师父在里面,你咋不说你爹在里面呢?
无论他怎样描述当年的事情,怎样说皇宫的构造,以表示他曾经在里面住过,侍卫也不信半个字。
他说他在这里当差两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洋画师,更没见过。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然别怪他们把他当成刺客押进大牢!
就这样拉扯了几番,洋人见实在没戏,便放弃了。
他戴上草帽,转身离开这里,向东华门方向走去——因为其扎眼的金发,怕被人一眼注意到,他平时都习惯戴着帽子的,可能也是逃亡时留下的后遗症吧。
是的,班杰明回来了。他离开大理之后,并没有回大不列颠,而是来了北京,他想进宫见见师父。
02
此次离开大理,他确实想直接回大不列颠的,但实在思念师父,毕竟不知道这次回去了,得猴年马月——或者说,还能不能再有机会见到师父。
在中国的日子是他事业的辉煌时期,但同时这里也是他的伤心之地,此次回家,他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他不想带着没见过师父最后一面的遗憾回去。其实,今天这个局面,班杰明早就想过了。自上次离开北京至今,已经两年有余。
时光荏苒,门口的侍卫早就换了好几批,不认识他也正常,尤其他带着这幅洋人的面孔,更让人对其加重防备。
班杰明来到东华门附近,转身钻进一家客栈,打开窗户,思索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离开大理已经4个多月了,其实如果快马加鞭的话,从那边到北京,两月足够,只是他边赶路边赏风景边写生,画了许多优美的沿途风景。
他想回家之后,给父母家人也看看中国的样子。
所以,用了4个月才回来。截止今天,他已经在这家客栈,住了5日了。
当初入住的时候,他特地和老板说,要选一家临街、带大窗户的屋子,老板见其是洋人,还以为他不熟悉中国的风土人情,还好心劝他说这里早晨很早就有小商贩上街吆喝早点,声音很吵。
况且,鉴于这个门的特殊性,经常天不亮,就有人马赶来,住临街的话,特别影响睡眠。
班杰明表示不在乎,他喜欢热闹。但他心里所想,岂能和老板说呢?
是的,就是因为那个“特殊性”他才要住这里,因为他得守株待兔。
东华门是文武百官和嫔妃家属等人出入皇宫的门,所以尔康和紫薇如果进宫,也一定会走这里。
他刚回北京的时候,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他要在这里等着尔康,届时进宫一定不成问题。
这几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一直看向窗外,有时会随机抽取一个摊贩和顾客,画下市井人情。
只是数日有余,他一直没等到,这才发生了神武门前的一幕。
03
班杰明是聪明的,他去神武门碰运气,因为那是宫里的杂役、太监等不知名的小角色走的门,他猜测守卫能松一些。
如果他直接去东华门问,可能人家都不和他废话,直接就当刺客抓了起来。
但他还是忽略了一点,无论哪个门,门后都是皇宫,皇家之威严,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班杰明当然知道,如果直接去学士府找尔康,那可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可两年未见,学士府门口的守卫肯定也换了一批,也不认识他了,即便是放他进去,他又该怎么和尔康张这个嘴呢?
“不如假装‘偶遇’。”班杰明心里琢磨着。
班杰明正在心里盘算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真的是尔康?!
他火速下楼出门,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那个刚从东华门出来的“可疑男子”。
他的身段、身材、甚至面部表情都和两年前无差。
他向这边走来,步伐有些缓慢但不失稳健,边走边抬起右手,在左手手心画着什么,好像在思考什么烧脑的事情。
该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呢?此刻的班杰明,脑子飞速地转着。
“先生,你东西掉了。”
就在尔康和他擦肩而过之时,班杰明找准时机,搭讪了一句。边说,边把右手伸向尔康。
尔康被叫停,转过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因为听到“东西掉了”,所以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对方的手,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两人的手刚一碰上,班杰明立马使上劲,用过肩摔的方式想扔尔康一跟头。
但他岂能吃这个亏,也几乎是get到班杰明欲打架的同时,开启了自我保护+防御攻击双模式。
轻松看穿了班杰明的招式,飞身一跃至离他几米远的安全距离内,双手握拳,一拳在前一拳在后。
后面的拳在脸颊下方,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前面的拳在身体前方,起到防备敌人攻击的作用。
摆好招式,尔康对着前面的人说道:“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偷袭我?”
熟悉的声音让班杰明差点落泪,只见他摘下草帽,接着把手伸向尔康,并说道:“先生,我没有偷袭你,你的东西确实掉了。”
对面的尔康也惊呆了,缓缓放下保护招式,擦去眼角的液体,两步便走到班杰明面前,从其手里抓过空气,回应道:“来自远方的牵挂和思念,我已收到,不知故人如何?”
“很好。他们应该已经成亲了。”
街上的人们以一副“神经病吧”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但尔康现在才没时间管这些,他把手放在班杰明的肩头,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最终只挤出来三个字:“走,回家。”
两人淡出了人群,向学士府的方向走去。
04
“阿玛、额娘、紫薇,班杰明回来了。”
人还没进屋,尔康的声音先到站了,福伦和福晋从内房走了出来,还没等到他们张口说话。
侧方的脚步声急切地由远及近:紫薇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快步走了出来:“班杰明!真的是你?”
“上茶。”福伦对着身旁的人招呼了一声。
不多时,5杯茶端上来,分别放在5个人面前,奶娘也在紫薇的招呼下出来,抱走孩子,跟着屋内的侍女一起出去了。
“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小燕子出事儿了?”紫薇催促道。
班杰明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紫薇你别急,小燕子没事儿。”
随后上下嘴唇一碰,这四个月发生的一切,都摆在了诸位面前。
说完,他紧紧地捏着茶杯,好像温热的水能带给他力量,能替自己不太体面的离开给小燕子道个歉。
“你太过分了!你这样不辞而别,你是预备让小燕子哭死,伤心死吗?”
虽然班杰明早就预料到这个故事自己会被骂,但没想到连一向温柔的紫薇都无法控制情绪,接近暴跳如雷。
“小燕子把你当做哥们,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却这样对她。平时做事谨慎,顾全大局的你哪儿去了?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冷静了?”
她大发雷霆,站起身来走到班杰明面前,冲着他大嚷了一通,越说越生气,转身回到自己椅子前坐下,气得揉着太阳穴。
这个动作可把尔康吓坏了,他赶忙站起来走到紫薇面前,轻声安抚着:“没事吧?别着急,别生气,你才刚刚生完孩子啊。”
紫薇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话说出来就好多了。
班杰明这边也很知趣,无论紫薇怎么说,他都不还嘴。
听她说完了,他才回复道:“能怎么样啊?我不想打扰两只燕子的生活,没了我,他们会生活得更快乐一点。我相信时间是治疗一切伤口的良药,过那么几年,他们就会忘了我的。”
“可小燕子是那种人吗?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死死等永琪两年?因为她忘不了他,一个家人来了,另一个家人就要走吗?”
尔康完美复刻了当初萧剑说得那句话,果然鸟类家族的总是能想到一起。
“YES。那不然呢?我一直打扰他们……”被大训一通的班杰明泄了气,难道他不知道他当初的做法欠妥吗?
可当时的他,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逃走。
他真的不想掺和他们的生活,而且必须趁现在走,否则等小燕子回来了,他就走不了了:她小燕子如果知道他要走,敢半夜睡在他门口看着他。
05
一时间,班杰明也无法回答紫薇尔康的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让他们平息怒火,只能扯话题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刚才那个孩子是?”
班杰明问道。
“那是我们的儿子,大名叫哲东,我们都喊他小哲,现在还不满一个月呢。”
尔康回答。
“班画师,大理那边,他们都还好吗?皇上一直记挂着他们。”
福伦有些焦急地问道。
“是啊,还有令妃娘娘,他们都在关心着孩子们。”福晋补充道。
“都很好,距离我离开已经四个多月了,他们一定已经成亲了。永琪离开的这两年,小燕子因为有盼头,每天都在积极工作,快乐地生活,等着永琪回家。”
“萧剑和晴儿也很好,他们现在住在二叔的宅子里,萧剑和晴儿已经有了儿子,都快3岁了,我走的时候,晴儿也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有了大儿子后,萧剑一直希望儿女双全,希望这次他能如愿吧。”
提到大理那边,班杰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那边的情况,众人听完,放心了不少。
闲聊了一会儿,班杰明终于还是拐回了他的正题:“紫薇,尔康,我师父还好吗?你们能带我去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