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宅、小路还有童年一直在二灵儿梦里出现,二灵儿梦里醒来发现,成长把童年安放在了河流、山川对岸的麦田,回去一次要翻过几道山、几条河。——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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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远处有条河流,人们叫它松花江。松花江很长,二灵儿想着它大过了天边,龙常在里面吸水,至少上学前是这么傻傻想的。
童年,二灵儿从来没有在河里游过泳,即使下了很大雨,村东头的深沟满了,二灵儿绕了几圈,也没敢下水。妈妈说,等长大了就可以游。等二灵儿长大了,离开了故乡,坐在汽车上才和松花江有了一面之缘,以为会宽阔无边,原来还没有家里的玉米地看着茫茫的一片。
离松花江说远也不远的小屯里,开始了二灵儿无忧的童年,二灵儿的活动范围超不过5公里,在庄稼院里、学校、亲戚家是二灵儿的活动路线,通往小学的3里路上有多少颗树,用了5年的时间,二灵儿也没数清。家里的责任田东一片西一片,经常随着父母一遍遍地去用手、用脚、用眼睛丈量,一遍遍的去播种、除草、施肥、收获。至今二灵儿也不知道有多少垧。
在这个几乎都是亲戚的屯里,春天二灵儿放过风筝,夏天玩过泥球,秋天挖过田鼠,冬天在村东头的深沟拉过爬犁,从高到低的风驰电掣,摔了,起来接着玩!现在二灵儿只能在电话里知道它的天气,至于深沟有没有了,就不知道了。
小时候,二灵儿常常会在晴天湿着鞋子跑回家,把不小心掉到水坑的事情告诉妈妈。妈妈会给二灵儿腿上一个红疙瘩,问二灵儿下次还敢不?二灵儿说:不敢了。
二灵儿常常会以爱学习的名义,把家里的收音机拆了,说里面有科学的秘密。后来考上大学,屯里人都说:从小就看出来了,二灵儿爱研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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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二灵儿会把泥做成面饼,活成一个个圆球,放在窗台等着天气晴了,成了干球,可以和其他小朋友弹着玩。有时输得多了,二灵儿也会抢。被抢的哭了,找到二灵儿家,二灵儿腿上又多了个红疙瘩。二灵儿说:下次不敢了。
爸爸妈妈出去看亲戚,二灵儿看家,来了秧歌、戏法,二灵儿就在家的院子里听,不离开一步,别人家的大人告诉爸妈:你家的孩子真会看家!
二灵儿曾经埋过一只猫,灰色的小猫,为了它,小狗剩经常会和哥哥、弟弟们抢,冬天躺在被窝里热乎乎的,小肚子一上一下地喘着气,软软的绒毛,就像二灵儿的布娃娃。为了抢它,受了好几次伤,后来猫也怕了,躲在柜子上喵喵,几个男孩子气的哼哼一天,一只他们毒死的老鼠被猫吃了,二灵儿哭着埋了那个争抢的布娃娃,从此二灵儿不再接近猫!
过年的时候,二灵儿都盼望,盼望自己能有一件新衣,可以把二灵儿身上的旧衣服剪成一块块,做成几双新鞋,就可以在春天上学时在其他同学面前炫耀一下。
现在过年,已经没有了二灵儿的新衣,二灵儿需要给爸妈买新衣!爸妈会对别人说:这是我二灵儿儿子新给我买的。
奶奶喜欢二灵儿,喜欢二灵儿安静的听着她的收音机,二灵儿也安静的陪伴着奶奶,和奶奶唠嗑,听奶奶的故事。奶奶喜欢听评书,每个冬天,天刚黑,奶奶都会生一盆炭火,一边和二灵儿听评书,一边在里面埋上土豆,评书讲完了也可以吃上一个土豆。每次听着评书,二灵儿的眼睛都亮亮地看着火盆,当土豆的香气蔓延开来,二灵儿就像一个小狗用头靠在奶奶的腿上留着口水说:“熟了吧!”奶奶拍拍我的头,“评书没讲完呢,不着急。”
故乡的老宅、小树林还有童年一直出现在梦里,梦里父母依然年轻,奶奶依然坐在小板凳上。就像二灵儿夜里写给父母的《想爹娘》。
在东北的大炕上,坐着爹和娘。爹在左面,娘在右面。娘爱干净,屋里屋外忙活,小屋总是被她擦了又擦;爹爱喝酒,中午、晚上各一杯,喝起来会想儿郎。
门外的小树绿了又黄,春天的小鸡已经丰满了羽翼,儿今年忙,不能回去,爹每天不停地喝酒,娘不停地翻看着日历,爹娘想念我,我也念爹娘。
想爹娘的时候,爹娘在梦里,整理着我远行的衣服,厚的、薄的一件件往里加。我拉着爹娘的手:有时间来看我,走远了,爹娘会入梦乡。
爹娘想我的时候,我在炕上、炕下和小院里,爹娘喊着我的乳名,叫着去打鸡,鸡儿一直叫,没人应。娘摸着发黄的照片:我的儿胖了吗?有时间,回来帮爹娘打打鸡,鸡就不会那么狂。
想爹娘的时候,拿起的电话,又放下,我在电话这头,爹娘在电话的那头。我想爹娘一夜未眠,爹娘想我夜夜把房顶望。
爹娘想我的时候,面对路过的长途客车发呆,对身边的弟弟嘟囔着:也不给你二哥打个电话,爹娘好久没有和他唠家常。
想爹娘的时候,寄一件衣服回家,在上面留言:祝爹娘身体健康!
爹娘想我的时候,养几只鸭一群鹅,等到冬天,儿品尝。
小时候,不想爹和娘,我和爹娘在一个热炕头,爹娘去哪里,我也跟到哪里。受委屈了,从村西头逃到村东头,刚要想念爹和娘,爹娘就来身旁。
工作了,想念爹和娘,爹和娘还在热炕头,儿远在千里住着高楼,空间和时间拉长了村东头和村西头,儿说:忙!忙!忙!爹娘说:村西头到村东头怎么这样长?
东北的雪夜,冰冷,漫长!老宅的雪堆了一层又一层,经常推门望雪的爹和娘,蒸着豆包,热着干粮,盼望着不知哪个雪夜,那个推门的人就是那个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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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后,二灵儿终于有机会又一次看到松花江、太阳岛,还有故乡!
怀着无比的牵挂回到梦里多次梦到,多少次犹疑不断张望的地方。推开老屋,繁华不在,偌大的房子只有父母发皱的脸,门前的桃树结满了果子没人摘,掉在地上的果核写着一年、两年,孩子都走了,树枝东一枝西一支地五颜六色地热闹着吆喝着,却离树根越来越远。
二灵儿拉着父母的手,想看出儿时他们的模样,迷糊的泪眼只有发白的发丝和浑浊的眼球,爸妈用手在老屋里织了茧,左一个宝宝,右一个宝宝,宝宝飞走了,网破了,只留下白白的网。
走在故乡的大街,满眼的陌生,我们是父母的思念,是别人眼里的游客。他们只知道小时候的二灵儿,岁月把一切带远,你走的久了,你已经不是这里狗剩、丫蛋,这里已经有了新的狗剩、丫蛋,你是飞走的鸟,连窝都带走了。
当二灵儿看到一位故人,本想拉着手说一句:“好久不见。”那个人已经甩着头,走得很远,二灵儿要说出的话僵硬在腮边,他已经认不出二灵儿,二灵儿是这里的陌生人。
二灵儿回来了,找到的是陌生!在梦里演习的故事,现实演员只有自己,梦里的玩伴都已经五湖四海,即使偶尔遇见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他,童年放在生活的染缸了炒了再炒,原来的颜色慢慢就变发红,除了爸妈,谁还记得东家二灵儿白萝卜的胳膊和胡萝卜的腿呢?
二灵儿,二灵儿,你的名字存在童年的那个屯里,也存在自己和爸妈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