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冲、八巷、九条街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洪江是座古商城，位于巫水与沅江交汇处，历史悠久，闻名全国。古城起源于春秋，成形于盛唐，鼎盛于明清，数百年间沅、巫两岸千帆竞发，商贾云集，店铺如林，为湘西南重要商埠，以集散桐油、木材、白腊、鸦片而闻名，是滇、黔、桂、湘、蜀五省地区的物资集散地，也是湘西南地区经济、文化、宗教中心，素有“湘西明珠”、“小南京”、“西南大都会” 、“五省通衢”的美誉，堪称中国第一古商城和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活化石”。
古城的繁华从明清时期就有详细的描述，写于清乾隆初期的《洪江育婴小识》就记载了洪江的繁华景象：“当是之时，列肆如云，川楚之丹砂、白蜡，洪白之胶油，木材之坚美，乘流东下达洞庭，接长江而济吴越，连帆大舳衔尾而上，环货骈积，率以花布为大宗。南连桂林，西趋滇黔……地窄人众，至劈山湮谷，连屋层楼，栉比而居，俨然西南一都会”。到了民国时期洪江城的3.76万人中，经商的就达1.3万人。据1933年的《中国实业志》载，当时洪江的货币流通量居湖南省第二位，仅次于省会长沙；据1938年的《湘水道查勘报告》，经常聚集在洪江的帆船便有500多艘；抗日战争时期，地处“大后方”的洪江有全国20多个省市和港澳台地区及外国商人开设的店铺达1300余家。
洪江古商城除了悠久的历史和繁华的记忆外，还保存有380多栋完好的明、清古建筑，那些窨子屋、寺院、镖局、钱庄、商号、洋行、作坊、店铺、客栈、青楼、报社、烟馆依山傍水而筑，蜿蜒迂回、错落有致，形成了“七冲、八巷、九条街”的独特格局。还有满清朝康熙、乾隆、道光、同治、光绪和民国时期的门匾、门联、石雕、石刻、题字随处可见。而那些图案精美、雕工精湛、风格各异用于防火的太平缸也还有近50个。这些就是古商城悠久历史和繁华的见证。
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寻找这样的历史记忆，去体会古城里居民与世无争的原生态生活，在历史的时空里漫漫行走，在一片安宁的时光里尽情徜徉。
从安江到洪江约40公里，只有一条二级公路连接，高速和动车似乎与这里无关，很多时候汽车就在山中穿行，沿路常有三三两两的山民随意坐在路边小息，只有快到洪江时汽车才沿着沅江边行驶，沅江在这里拐了一个直角弯，由东折向北，但见江面一派静谧、波澜不惊，居然没有只船片帆，完全没有史籍里记载的那种千帆竞发的繁忙景象，随着时代的发展，水路交通不可挽救的没落了。经过一个小时行驶大约在下午四点钟汽车穿过横跨古时称为雄溪的巫水上的洪江大桥到达洪江古商城。1997年的时候洪江市和黔阳县合并为新的县级洪江市，新的洪江市政府改驻原黔阳县黔城镇，原洪江市被设为雄溪镇。1999年6月，因HJ事件，湖南省委、省政府批准洪江“市区分治”，原洪江市改设为洪江管理区，古商城属于洪江管理区，雄溪镇遂有名无实。
古商城的大门直通沅江边，因为修路被封闭，只好从洪江大桥桥头一栋叫“1915”大楼的洪江古商城游客中心购票进入，参观门票90元，60岁以上凭身份证优惠价60元，夫人忘带身份证只好全价购票。走进古商城果然街道狭窄迂回，七拐八弯，忽上忽下，纵横交错，“七冲、八巷、九条街”名不虚传。为了区分这些复杂的地形，古城里的居民们把平直且稍长的街道称为街，沿山沟而建的叫冲，冲、街之间因地势变化所形成的走道称为巷。据说七冲有：打船冲、余家冲、木粟冲、塘冲、龙船冲、牛头冲、季家冲；八巷是：里仁巷、财神巷、育婴巷、宋家巷、寿福巷、太素巷、油篓巷、一甲巷；九街为：皮鞋街、荷叶街、老街、新街、米厂街、洪盛街、高坡街、姜鱼街、鸡笼街。不过也还有好几种说法，但除个别街、巷名不同外，大致都差不多。
由于地盘狭小，很多商号、作坊、店铺就建在陡坡上，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厘金局和汛把总署居然也占有一席之地。厘金局就是清政府在国内水陆要道上设卡征收捐税的机构，相当于现在的税务局，在十九世纪中叶，清王朝面临内忧外患，为筹措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军饷，竟大开“烟禁”，特别准许开通收取鸦片、土产、百货、花税的税种。由于洪江古商城是大西南商品货物集散的重镇码头，也是全国鸦片的总入口，商贾云集，税源充足，清政府便把湖南厘金局设在洪江，还下设有黔阳、河下、渔梁、滩头、大湾塘等分卡，如果有人交不起捐税就要被局里的差役拷打。汛把总署以字面理解以为是防汛机构，实际上是满清的基层军事组织，属绿营军制，主要职责是镇戍地方。至于那些青楼、烟馆凡是繁华的地方都会有，在古商城里自然也少不了。而北伐名将王天培也在这里留有旧居，1926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军军长的他就是从这里誓师率部参加北伐的，现在旧居已成一间商铺，如果没有提示没人知道这是他的旧居。
古商城里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窨子屋，窨子屋是侗族创造的民居，为湘黔赣地区的特色传统建筑，呈“井”字型布局排列，斗拱造型，青瓦灰墙，飞檐翘角，雕龙画凤，形似四合院，多为两进两层，也有两进三层或三进三层的，屋内木质房舍，冬暖夏凉，但晦暗阴森、高深莫测，外面则高墙环绕，可以防火、防盗。窨子屋多依山而建，以山为骨架，水为血脉，不是坐落在深巷就是吊脚于岸边低洼处。洪江古商城背靠老鸦坡，坐落于犁头嘴，面对沅江和巫水，正是建窨子屋的天然地点。
穿行在青苔点缀着砖瓦粉墙的窨子屋群巷内，头上只有一线天，脚下是高低不一的石阶和光滑的石板路，满眼里斑驳的石刻和彩绘，安静、古老和沧桑，时间仿佛就在这里凝固了。这里适合散步，我就是来这里散步的。这些巷子就像戴望舒笔下的雨巷，让人期盼着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撑着油纸伞，像梦一样从身边飘过…… 咫尺之外就是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喧嚣不已，但都被这些蜿蜒迂回而幽深的巷子隔绝了，我就在这雨巷一样的巷子里漫漫的走着，静静的想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
从古商城出来想找一个有停车位的旅店住，但洪江旅店不多，几乎转了半个城区才在洪江汽车站找到，总算对付了一个晚上。天亮后吃过早餐就上路了，沿雄溪路直奔黔阳古城，出了洪江城只见沅江边泊着几条小木船，有一两个钓鱼翁在岸边垂钓，江水也还算清晰、平静，只是觉得有些清冷，洪江古商城的繁华只有留在记忆里了。
2019年4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