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问答6
——关于昨天的秘语6
今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像平日里那样耀眼，在暖暖的光中有悠久的时光与岁月，还有尘。我挪动骨肉向窗外看，人潮向着固有的方向疲惫地流着，汩汩之声淹没在轰轰烈烈的白昼里，远山的秋风贴着地面坦荡阔步而行，穿过灌木与聒噪，伸向中学校园，打响喧天的钟声，但想必那着装统一者的面庞已经换了一辈。
我把目光收回来，作样地拍打一下自己的睡衣，没有换衣服，踢着拖鞋走到另一间房子里去，我知道，我们都看到了这光照下起舞的微尘，是时候让我们一起聊聊昨天了，我推开好像已封多年的旧门，看到了时间背后历史的存在，看到一切反着生长，悠悠万古消息传出，灰烬复燃为不可控制的火势。
“你来了。”我缓过神再次看到了光，尘雾在眼前又落一层。
他正在在唤我。
“来了，当然要来。”
“我就猜到你会来。”
在这“等我”的人是新认识不久的朋友，他是L，他因为独特的生活态度吸引了我，我看到了艺术和生活融合在一起，一个热烈而隐晦的男孩，干净的眼睛里射出独立的光，相当耀眼，与我不同，不同于不仅仅是文学与写作，但我们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乎到底是什么闯进生活，我们热爱生活，或许正准备着全盘接受生活的未来。
至于昨天，正是我们今日的话题。
“看到番光影，你想到了什么？”
“很不幸，我只能想到昨天。”
“前一天还是过去？”
“都不是，是昨天。”
“昨天是什么？”
“昨天是印象，不是记忆，不是简单的被苦难浸泡得面目全非的年月，也不是荣誉，权威，利益，是混淆了一切从前的我的印象，是秋天，是南方，是昨天。”
“那为什么不能是记忆呢？”
“因为印象是自己的，是更真实的自己，记忆会有交集，真实和理想纠缠不清，而印象不然，两个人的印象，或两段时间的印象，像是两种不可互译的语言，他们甚至不能互相讲述，因为印象只是自己的，没有别人会懂。”
“你想到了昨天？那我们就聊聊昨天，昨天你干了什么？”
“昨天，我生了一场重病，它敲破我的肋骨，轰击我的心脏，任凭沸腾的热血肆意地展示生命作为痛苦的力量。”
“那是什么神秘的力量？”
“不记得了，我想那就是时间的力量吧，它让我终归只记得昨天的痛苦却想不起来那痛苦对应的感知，时至今日我唯一的空洞就是：时间那可怕的力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感知不到了。”我看着他，好像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我的昨天，那是在一场盛典之后，我应该是对一个女孩隐瞒了些什么没说出口，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遗憾。我只记得我很遗憾，现在很遗憾就对了。”
我们沉默着对视，希望对方能先洞悉昨天的真谛。此刻夕阳在尘埃间荡漾起灿烂的血色，鸽群在广阔的暮天里飘动起耀眼的洁白，我先被吸引，他紧随其后，我们走向窗边，却又看到残砖断瓦之中，荒草摇曳，看到这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在怀疑时我发现，他的眼神也更清晰。
“从漫长的昨天里回来，可能吗？”他问到。
“可能，遗憾和痛苦，并不仅仅是他们本身。”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是昨天。”
“可是这一切，都像极了昨天。”
……
我们整理衣装，慵懒地在楼梯间的空位靠坐，他讲到，遗憾与痛苦，二者皆祸不可避免，我告诉他，疾病与爱情，或许正是昨天的秘语，前者难免体验，而后者难免迷茫。
“可是为什么要白白走这一遭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的心脏告诉我，若没有它，我将变得如何唯利是图而猥琐下流，在异己面前暴跳如雷，在孤独之时痛苦哭泣，若没有它，我即是欲望的纷争，各方势力不相上下，终于溃败，全员俱伤。而我的包容和理解，是以疾病和恨为钥，得以释放的。”
“恨，化为爱了。”我又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你说神奇不神奇？你说神奇不神奇！”
“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不能正视过去之人永远无法往前走，也终将被过去困其一生。”
“我真幸运我走出来了，现在还在不断地走着。”
“所以，你的昨天即是今天，这确实神奇，他们居然相交了。”
“而你呢，那没有表露的青涩呢？你还没有说，她为什么成为了你的昨天。”
“哈哈哈哈，很简单，那就是我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的是：如果她现在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今天的我一定能确保昨天的自己不会回来。不敢保证的是：我是需要她，还是爱她，我不怕遗臭万年，只怕没有解答。”
“看来你仍然爱她，只是机会渺茫。”
“我分不清，我只能说：我记得是，印象里是。我现在只觉得虚幻，因为时流过世越久，我越看不清楚昨天了，然而不能否认的是：这遗憾为我的今天，带来了对美与浪漫的无限向往与追求。我，奇迹般更加热爱千变万化的生活。”
“这摸不到的经历就像一场梦。”我说。
“这虚幻的梦就像真实的经历。”他说。
“醉生梦死啊。”
我微微一笑，表示更赞同他的说法，并非身临其境的事情才是经历，那些深刻的印象，才是我活着唯一的证明，而其中，也难免有悲苦与凄哀，他们共同编织雕铸成了一个无边的世界，接连起伏铺天盖地，让一个灵魂的圣人和一个灵魂的强盗互相对峙终于融合，今日之我诞生。
“记忆中的过去已经黯然失色，而对昨天的印象是我鲜活的生命。”
“模糊的梦混淆了真实，靠印象，我们充满希望地生活，充满勇气地去爱，泰然自若。”
晦涩的晨曦从巨大的黑色楼群后面渐渐浮现，昏黑的夜空竟从边角处慢慢褪色，黎明再一次上演它灰白的闪光，夜，结束了，真实，如期到来。
我打了个哈欠：“睡觉吧，我们聊了一夜了。”
他缓缓点头，我感到他的眼睛里有了泪光，就像黎明的河水一样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