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向以不挑食自居的宁一而言,菜市场真是一个绝佳的拆台场所。
买点茶干回去炒一炒?
不好吃。
那粉丝炖汤?
太淡了。
可乐鸡翅?
太甜。
宁一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着了什么迷魂药才会把自己的属性自大地改成不挑食的人,以至于实施实名制的当下连个名字都改不了,除非不怕麻烦地重新注册一个新号码,光是绑定手机号一项就足以让宁一望而却步了。
但是宁一并不认为挑食的原因在于自己,她喜欢归为遗传,至于为什么妈妈喜欢花菜也做得挺好吃,而父亲却看不起花菜乃至一口都不屑于尝,结果却愣是生出了宁一这个嗜爱花菜的孩子,这还有待进一步地详细考察。
遗传是内因,最重要的外因宁一认为是做菜人的手艺问题。
天下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不会做菜的厨子,宁一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贴切的例子,她爱吃的菜她自己从来做不出对的味道,连自问拿手的菜也不敢保证次次都成功,个人的心情,食材的好差,火候佐料的恰当与否,这些都是可变因素,做的好吃那是运气颇佳,要是不好吃,罪不在己。
宁一的厨艺算不上好,再精确一点,她也就是比完全不会炒菜做饭的前任高一级而已,宁一先前还会用“君子远庖厨”当借口,等她知晓了庖厨的意思是屠宰场而非厨房之后,便很少主动提及这句话了。
年纪小,做任何事都少一根刨根问底的神经,拿来就用,哪管是不是牛头对马嘴,因此也误会了不少好心好意提点自己的长辈。
譬如不要挑食。
挑食这词儿宁一从小听到大,不要挑食更是家常便饭,配套的系列问题还包括不要剩饭、吃有吃相坐有坐相、不要挑挑拣拣、手捧着碗、饭菜不要掉在桌上,等等,拼凑起来就会发现,这是个在饮食主题下体量庞大且富于变化的大家族。
年纪小时势必对这些注意事项厌烦透顶,正好比唐僧的紧箍咒,每念一遍,脑袋就疼上一份,被家里长辈逼得急了,暗地里便会偷偷将碗里的饭拨一半到锅里去,若是实在没有好胃口,趁着家里人忙着盛菜端菜的空隙,麻溜地端着饭碗跑到客厅,再满满地倒上开水,最后颤巍巍地回到厨房在正式开饭前争先夺秒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如此木已成舟,就算奶奶瞧见了脸上显得很不开心,她也不会再多言。
后来长大了,知道汉语里有个叫教养的词儿,长辈就逐渐会拿“没有教养”来遣词造句,再后来,结识了闺蜜这样家教严格的姑娘,举手投足有礼有节,说话做事干净利落,看在宁一眼里就像一枝柔中带刚的玫瑰,绝对是赏心悦目,如此,宁一心底对长辈们残存的丁点抱怨也烟消云霁了。
细想来,当年为长辈们耳提面命的苛刻要求,落脚点不过律己二字,也许宁一与他们正经地说起修身齐家的大道理他们未必会明白出处,但是,谁能说这些利益原则没有被他们消化吸收纳入骨血之中呢?没有人能夸下海口。
不想被代表,也不想代表别人,所以最后只能说,于宁一一人而言,那段不长不短的童年时光或许并未蹉跎而过,而那些古已有之的仪礼或许也未尝辜负。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