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在ICU的经历
上一篇文章说到我脑梗住进了ICU重症监护室。
那在里面的八天我是怎样度过的呢。
具体的细节有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大体跟大家说一下吧。
ICU度过的这八天,堪比八十年,我说的不是时间,而是经历带给生命的体验,比任何一个阶段都要厚重与漫长。
我不知道刚被推入ICU时的我是清醒的还是昏迷不醒的,我现在想来应该是昏迷不醒的,所以我不用痛苦地见证自己被动手术那一幕。
大口吸着氧,怔怔地看着一张张从眼前晃过的面孔,我身上插着很多管子、一直输液,护士将听诊器伸进我的胸口,他们不停地告诉我:不要乱动,你很危险。我感觉呼吸不畅通了,以为自己要死了,本能地乱扯管子被医生护士骂了一通,最后,无论我怎么痛苦,还是处在生与死的挣扎线上。
那个夜晚非常地漫长,我的各项生命指标医生和护士都仔细的观察着,护士每隔半个小时就要记录一次,一整晚我都在病危状态,因为极度的紧张与害怕导致我无法入睡,十点钟的时候护士说打了镇静剂就会慢慢入睡,但是我依然睡不着,脑袋嗡嗡嗡地响着,里面也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生死决斗的战争。与此同时,手术后头上伤口的剧痛也如骇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我涌来,我一直感觉头上往外流血,我很怕血会流干口里插着胃管,,我感觉自己好渴啊,我浑身疼痛难忍,我不停的说我要喝水,值班护士拿了一个纸杯子让我用一个管子吸了一口水就把杯子拿开了,过了一会我还想喝水,一个医生过来说给我吃氯化钠,我想那不是盐吗,她们把药片放到那个纸杯里让我用管子喝下去,咸咸的,我不想喝了,遭到呵斥,不喝也要喝,要不你会死掉的。我喝下去,等会我渴的要命,我一个劲喊着我要喝水,他们又拿来纸杯子我吸了两口,还是有点咸,护士,我不想喝这个,麻烦你给我接一大杯自来水吧,渴死我了,你爱喝不喝,不喝我拿走了,水杯被拿走了,我陷入了幻想中,我想着在一个小溪边我用杯子舀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好过瘾啊,我想着去买奶茶,凉凉的,加冰的,好喝,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喊还是没有水喝。那晚的眼睛一直湿湿的。
我无法入睡,疼痛难忍,我用右手敲打床,值班医生很生气,说你再喊把你推出去。
我记得姐姐告诉过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还说嘴巴甜的有糖吃,我不停的喊,我好疼啊,我好难受啊,我记得她们给我换了一次病床,人很多,周围很多鬼哭狼嚎的。
我怕我会死掉,一遍遍的哀求医生护士过来看看我的各项指标是否正常,麻烦您不要喊了,我们忙不过来,医生您再看看我头上的各种机器吧,看看我的指标正常吗,正常,不正常的话就会告诉你了。
我心里窃笑,告诉我,糊弄谁呢?我的指标不正常你再告诉我我也听不到的了啊。
我还是看到值班医生护士从我旁边走过就让她们过来给我看看,我要确保我的血压,心电图正常。
我说胡话了,奶奶爷爷保佑我啊,大舅啊,您不是最疼我的吗,您在天上看到我在受罪了吗,要不您把我带走吧,我好难受啊。
疼痛加上口渴让我绝望了,医生,我的家人呢,怎么他们都不管我了啊,您让他们进来看看我吧,让他们给我买水喝,我让我老公给你们每个人买一大杯奶茶喝,行了,你别说了,别用糖衣炮弹了,你的家人在门口等着你呢,你做了一个大手术,必须在重症监护室查看,等你脱离了危险期就让你出去见你的家人。现在就是院长本人也不能进来的啊。让他们穿上防菌服不就行了吗。
行了,别喊了,睡觉吧,我无论如何睡不着,看ICU里面的时钟,我一分一秒的数,怎么还没有到凌晨一点啊,等会又看,怎么才三点我一次次看表,时间过的是那样的慢,我就这样哭着喊着,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几天,在我又一次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家人们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快了,我感觉头上一直往外流血,医生说需要家人陪我去做个CT.老公和我姐推着我的病床,穿过长长的走廊又坐电梯下去到了一楼,他们有扶住我的,有给我盖好被子的,好不容易检查完,我又被送进了ICU里面,又看不到我的家人们了。
。住在我的左手边,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是在我进来后的第二天来的,出了车祸,手术抢救后被推进ICU。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四个人抬着他,吃力地喊着“一、二、三、四”,他也跟着喊“痛死了痛死了”,那震耳的叫声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终于平息了。
晚上八点他醒来了,当时的我还处在肉体和灵魂游离的状态,被他哭爹喊娘的声音愣是吓得肝胆乱颤,肉体和灵魂就像突然通了电,对死的恐惧立马如头顶的大灯一般刺眼,真的刺眼。这位大哥的呼喊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的魔力,他可能知道自己的一只脚正在陷入鬼门关,另一只脚在关外拼命地跑啊跑,边跑边对那只脚喊:醒醒啊醒醒啊,你不能沉睡。
还有一个老太太不停的喊着他儿子的名字,让她儿子来给她送吃的,护士说现在是晚上,你儿子在上班呢,你喊也没有用,别喊了。
我又继续熬,继续等待,继续盯着钟表看,好不容易在我又问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看看明天的值班医生怎么说吧,明天医生查房后如果说可以出去的话就让你出去,我再继续数还有几个小时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到医生上班的时候,盼着医生快点来查房,好不容易到了早上八点,医生才珊珊来迟,给我做了检查说今天要是没事看看就可以去普通病房了。我对那个医生千恩万谢,我说我过段时间给你们送鲜花和奶茶来,行了,我们可不希望你再来了。
我看着表,快九点了,快十点了,医生护士给我做好一系列出ICU的准备,最后钟表指向十点十分的时候我出ICU病房了。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刻,因为我认为十点十分很吉利,我喜欢十全十美嘛。
护士给我老公打了电话,让他接我出去,结果到了ICU门口我却大声哭了,我的家人们都没有在这里,他们都不要我了。
姐姐听到我的哭声跑过来,老公也跑上前来,原来他们是在门后面等着我呢,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进去护士就把我送出来了。我不再哭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ICU的这八天,每天的病人来来去去,床位空了没过半个小时就有人补上来,我见证了太多了痛苦与感动的事情,它们就像我的心率曲线,低下去的是痛苦与绝望,高起来的是感动与期盼。作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病人,我们没有进行过交谈,我们在观望着彼此的命运,我们是亲历者,也是见证者。从ICU出来后,往后余生再有天大的困难都没那么害怕,就像一句流行语说的:除了生死,其它都算擦伤。
愿余生我能够每天都大口喝水,喝够,喝饱。ICU病房里口渴的感觉让我现在也没有忘记。
8天ICU治疗终于熬过来了,回到普通病房的我感念着医者仁心,仁心医者,更时时记起那些感动着我,用大爱还我以第二次生命的所有人,特别是泰安中心医院脑卒中中心的李健主任是他把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永远感恩李健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