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遗梦》:游鹰曾飞往杉树


古老的廊桥会记得,游鹰曾飞往杉树


我是自由的囚犯

哼着流浪者之歌

少女时代的旧梦萦绕

回忆已力不从心


你是如风般不拘的旅人

衣衫里藏着动人的诗歌

你的脚步似新摘的野花

盛开在不愿清醒的绮梦


再唱一首挽歌

听凭漩涡没顶

昏黄的廊桥

在雨中燃烧


青葱岁月戛然而止

两只孤雁飞过草原

留我一人

编织白娥飞舞的痕迹


经典的爱情电影中,为爱痴狂的不在少数,为爱殉情更不在话下,但是明明爱的心醉,爱的仿佛“这样的感觉一辈子只有一次”,却能用理智捍卫爱情,在被情感掌控昏天黑地的时候,依然把爱情的真谛看得那么透彻,能毅然决然做出最好的选择,恐怕很难有电影能超过《廊桥遗梦》



被电影吸引去读了原作,作者开篇的文字给了我心头一击,有如孩提时代路过河面的凉风,不受控地钻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眼前又出现了那片河,那片波光粼粼的河面,和缠绕我脚步的让我久久不愿合上双眸的澄明的清晨的太阳......仿佛时间在那时就停止了,此后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寻找她......我把它放在这里:


“在一个日益麻木不仁的世界上,我们的知觉都已生了硬痂,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茧壳之中。伟大的激情和肉麻的煽情之间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我无法确定。但是我们往往倾向于对前者的可能性嗤之以鼻,给真挚的深情贴上自作多情的标签,这就使我们难以进入那种柔美的境界,而这种境界是理解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和罗伯特·金凯德的故事所必需的”


这个尖锐的世界缺少柔美,正如人心缺少柔软,人们失去单纯性的同时,也失去许多美好,想要读懂这个绝美的故事,首先要接受难以避免的不完美,放下先入为主,放下偏见,放下不信,拾起快要僵化了的柔软,也许在你冰封的心里,竟然也有像弗朗西斯卡一样翩翩起舞的天地...

追逐光线的游鹰

在许多人眼里,罗伯特是个怪里怪气的人,正如她母亲所说——他四岁时已然是个小大人了:“罗伯特生活在他自己缔造的天地里。我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但我有时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不是从我和我丈夫身上来的,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他经常想回去的地方。”

他曾有过一段缺少感情的婚姻,妻子玛丽安在婚后五年离开了他,除了一把吉他,什么也没留下,为养活家人,他在青年时参军四年,被分配给一个摄影师做助手,从此就开始了他的摄影生涯

他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我行我素,自此之后的几十年来,他四处游荡,四处漂泊,四处拍摄,后来为《国家地理》杂志工作。他从不长时间停留,或许有过多年的孤独,但是也感到满足,弗朗西斯卡形容他是“最后一个牛仔”,简单,纯粹,执着,他坚持用返璞归真的真实来对抗现代社会的复杂与虚伪

缺失年轮的杉树

杉树常青,正如四十六岁的弗朗西斯卡,她看起来早已融入村庄生活,却处处显出与众不同的特质,她来自浪漫的意大利,少女时痴迷于诗歌和文学。她曾试图给别人解释叶芝的诗歌,身边人却把诗歌看成是“英雄气短”的产物。她有自己的一套梦,只可惜梦还未成熟,就迫于生活压力选择了当时看来最为妥当的婚姻——成为一个农夫的妻子

在那个年代,找一个靠得住的人而不是最爱的人结婚,认为温馨的家庭生活可以替代激情的漂泊和追逐,是大多数无法获得理想爱情的女人们的普遍认知

她们都把浪漫的梦留在了少女时代,成年后找一个靠谱的人从此走进油盐柴米的婚姻

可是弗朗西斯卡还不一样,年岁或许能带走她美丽的容颜,却带不走她纯真的少女梦,她笨拙地模仿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贤良的妻子,却依旧无法理解孩子们把亲手养大的小牛卖掉的事情,她保持着喝冰茶的优雅举止,和听收音机播放音乐的“奇怪”习惯......她始终融入不了乡下的生活


“他们一辈子都会以这种态度生活下去,她知道这一点。这正是她灰心丧气之处。她感到受伤害,感到孤独,尽管表面上这个社会是很友好的。诗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麦迪逊县的人为弥补自己加给自己的文化自卑感,常说:“此地是孩子成长的好地方。”每当此时她总想回一句:“可这是大人成长的好地方吗?”

这些被柴米油盐填满的岁月里,她心底的成长一直是残缺的

当远游客遇见守望者

当远游的孤鹰遇见了守望的树,两人独特的生命在此就交叉了

弗朗西斯卡身上有着像罗伯特“最后的牛仔”一样的气质:

她有埋藏心底的少女梦,有对理想爱情和艺术人生的渴望,有自以为被平凡生活碾碎的激情,以及被世俗道德和责任束缚的诗人气质,这一切都无法真正被村庄和农妇的生活所埋没,而罗伯特的出现,唤醒了她所有的梦。就像一股飘忽不定的燃气,一旦遇见火源,就砰地一声炸开来

“她又恢复了女儿身,又有了能翩翩起舞的天地。缓慢而又持续地,她回归本原,回到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他让她的过去了成为了一个零,不存在的零。真正的生命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

与此同时,罗伯特也看到了这个平凡农妇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土地,荒原,红色,和他一样的质地


外形固然宜人,但是真正重要的是来自生活的理解力和激情,是能感动人也能受到感动的细致的心灵。


她让他漂浮动荡的心找到了归属感,有降落的真实,踏实,稳固


“所有的感觉,所有的寻觅和苦思冥想,一生的感觉、寻觅和苦思冥想此时此刻都到眼前来...他经过的所有荒滩上那些细小的脚印,从未起锚的船上装的那些神秘的货箱,黄昏时分他在蜿蜒的城市街道上踽踽独行时那些在面罩下注视他的一张张脸——所有的这一切的意义他终于都明白了。像一个老猎人远行归来,看到家中的篝火之光,孤寂之感就此融化。终于,终于……他走了这么远,这么远,来到这里。”



罗伯特,一个远游客,一个异乡人,找到了弗朗西斯卡,如同船只遇见了陆地,猎人遇见了篝火。她是他寻觅已久的家,飞机降落到地面那一瞬间的真实


这场四天的爱情像一场相认,是重逢,而不是初识,开始于偶然,却归于必然



廊桥之上,谁遗落了谁的梦



四天如梦一样转瞬即逝,现实问题露出水面,留下来,还是远走高飞?


人性在道德之下,该如何选择?


真爱有多美,抉择就有多困难。远走高飞,是开启新的生活,遇见新的自己,还是会从一个平凡落入另一个平凡,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伤害是必然的,丈夫和孩子要一生面对小镇上的流言蜚语,孩子是无辜的,丈夫更是,这势必是自私的

故事最动人之处就在于此,即使是天雷勾动地火,弗兰西丝卡仍然选择牺牲了爱情,也放逐了金凯德的期待和盼望,她选择了留下来,为了家庭,为了责任留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思念、隐藏,然后再持续的思念和隐藏


因此当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罗伯特站在雨中,眼中满是挽留,执着,而弗朗西斯卡紧握车门的手,缓缓地,轻轻地放下的那一刻,不知多少人会流下眼泪


就是这么一别,在此后的几十个年头里,两人几乎克制住自己心中早已沸腾的爱意,不再联络


人一生能遇到多少人,能有几个人懂得你目光所及的方向,懂得你的叹息,你的皱眉,这样的爱有多难得,放手就有多痛苦,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懂那种翩翩起舞的心醉,那种心魂交付的惊喜,弗朗西斯卡不止是放弃了一个人的爱情,更是放弃了自我,毕生的渴求


这份不伦之恋有太多不完美之处,无可辩解,也正是弗朗西斯卡最后的抉择,放手,重新捡起这炼狱一般的农场,一活就是一辈子,正是这份隐忍,克制,这份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坚守,才给这个故事涂抹上了截然不同的色彩,被更多人记住

在花边新闻满天飞的现代社会,那种用尽一生相爱却从不与彼此相见的爱恋就像清晨的一束洁白的栀子花缓缓落在泥土中,化为一生的思念和等待,以及从不言说,也从未重温的旧梦

“她在遥远的罗斯曼桥守望着爱人,以心相依随他从冰河走到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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