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给我打過電話啊?什麼事情啊?”呵!這還能有什麼事情啊?我這純屬廢話,不過是還有一個便宜小子外出遊蕩久未歸家有些念想著了。“哦!我是给你打過電話,那時候沒有人接。”“嗯,我在工作,上班不拿手機。”這是實話。
你以為他打電話给你有什麼事情?其實沒有什麼事情?他其實也不是想問你過得好不好(其實想問),他只是想聽你說說話,想聽聽你的聲音。南北兩隔,隔著手機,他想聽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到底是真實的那個聲音,然後——那麼像那麼像,他就有錯覺感覺你就在他身邊。如此而已。
“你那裡下雨了沒有?”“哦!北京啊?北京沒有下雨呢!一直挺幹燥的,日日大太陽,就今天下了一點點,不過現在路面也已經乾了。”他只是簡單地說著天氣:“我這裡下雨下得很厲害,已經下了五天了,沒有停過。”果然是多雨的南方雨季喲!什麼“六月的天,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通常也就在南方才能發生,也只有那裡的這個小孩子會經常胡鬧,想不通了就自個兒生悶氣陰沉沉個十天半月不待停歇,可卻是苦惱了這天下的人。
南面風雨瀟瀟,愁思驟起濤濤。特別是在那個農村裡,休閒娛樂單調得就剩下撲克、麻將、大車馬炮、抓骰子。那個半百的老翁,沒有幾個錢,不喜歡擦麻將也沒有底氣去抓骰子,就只剩下撲克和大車馬炮了。他該是在打了一天又一天的撲克或者玩了一天又一天的大車馬炮又或者看了一天又一天幾乎重複的抗戰神劇之後,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沒有回家。他一定是在這樣的無數個簡單的時候想起來的,幹活的時候想不起來,閒下來就清楚地注意到了。這時,手上一定還夾著一根煙,手指頭一抖一抖的,煙火撲閃撲閃的,地上有許多煙屑了,間或扔了幾個香煙蒂頭。他,還在,彎著腰,“咳咳”地嗽。他妻是不會想的,因為她的世界太過單純,他兒是不會想的,因為他的內心對於親情的需要近於理所當然。所以這個天地,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只有他,偶爾,會想想。
“還習慣嗎?”終於還是繞到這個話題上。“習慣的。”之後就簡簡單單聊了一下工作,他總是蠻喜歡問我工作,或許覺得除此之外無甚可聊。他終於把話頭轉向小鑫,他說:“XX,xx要同你講一下。”等了小會,我只聽見小鑫的聲音隔著有些遠了傳過來,“有什麼好說的。”那就掛了吧?反正已經掛了。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也不太喜歡說話。
老爐會偶爾给我打打電話,在我都忘記了给他回話的時候。我時常沒有在第一時間接他電話,因為我上班時候總是不帶著手機,他也總是在我上班時候打給我。但是我基本上也會在看到那個未接電話時,回撥他。有時候打得頻繁了,我就不想接,因為都不是老爐打给我的。老爐孩子已經習慣了向我要東西,起初我覺得是親情什麼都應該的,後來我想想我實在太做虐自己了,憑什麼俺自己累死累活不捨得给自己花錢還得给一個不自食其力又不懂感恩的人花錢。你當我在外多瀟灑麼?以前別人同我講此類事情我總是不以為意,現在卻是忽然想通。其實我也不算大,而你,也不算小了。這就是是區別。老爐只會說你不要给我買東西了,自己過得好就好了;老爐孩子只會說你给我買啥啥東西,說完就掛電話。
我出門時間不算太久,卻是在感覺上很久了。家的味道,親情的味道更覺寡淡。寡淡了就更不想回去,總也想補償些什麼,畢竟那個窩裡長大的,老爐實在也不容易。有時候,就買點東西,也算是心理安慰了。有些東西,來得晚了,縱然是有幾分溫度,也不太值得人覺得溫暖了,放不下的只是責任而已。
“下雨了,你還好嗎?”好的,一切都好。其實好不好,你怎麼會知道。報喜不報憂,總是這樣的。有些事情,說出來你怎麼知道?即便知道你又無能為力。有些路,總是要一個人走的。既然決定走著的時候,就不要勉強去留,終究是前半生种的錯因。時間過去太久,不要再責備究竟誰對誰錯吧?你在那個地方,我遠離的地方。我在這個地方,你遠隔的地方。說不上很想很想,我只是記得。誦經能祈福的話,我所誦的經,就當是消我業障積你福德好了。
(原作於2017年6月14日 北京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