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人不说屁股,说沟子。那玩艺儿中间有一道沟,说得通。
一屁股债和一沟子债,一回事,欠得很多的意思。
那时爱与搭档宋兴华说笑。宋说起某人,甚为不屑,说那人欠了十沟子债,还了九沟子,还剩一沟子。二人哈哈大笑,听者茫然。幽默须思考,我们说了半天,欠债太多,一沟子和十沟子都是不咬人的虱子。
什么虱子不咬人?留白。
一屁股债,不仅多,还到处欠;不仅到处欠,还学杨白劳——不还。前些年流行的段子,不仅不还,比债主还横,训债主如训孙子。有的债主,甚至被个别“杨白劳”抓起来,叫“以刑抵债”。题外话,不多说。
问题来了,为什么是一屁股债而非一脸蛋债?
原来有故事。
古时候,朝代不详。隔壁老王与隔壁有夫之妇私通,被隔壁捉拿在床,双方协商私了,老王承诺赔偿纹银百两。老王身上无现银,亦无支付宝,隔壁怕他过后不认,令其妻用绣花针在老王的屁股上刺下“欠某某纹银一百两”字样。事后老王果然反悔,被隔壁告到县衙。县官令其亮出屁股,果然露出欠条。故事后来演化成为形容那些不守信用、负债累累的人。
传统观念中,欠债乃万不得已的事,很丢脸。欠债人在债主面前如同做了亏心事,在还款之前得绕道走。见了面,即便对方并无催问的意思,一样抬不起头来。论丢人现眼,与老王的故事倒也沾边。国人讲究量入为出,积谷防饥,勤俭节约,防“万一”,怕死了借钱。
不知始于何时,冒出来一个消费主义,昨天在《耐人寻味的“相声》中曾有论及。
做回”自己“等于花钱,等于买买买,甚至不惜欠债,房贷一沟子,车贷一沟子,东一沟子、西一沟子,欠了好几沟子债,且不以为耻,说明这个社会出了问题,或者说人们的价值观出了问题。
鸡汤文常说,幸福是一种感觉。现实生活中,幸福成了别人对“自己“的感觉。
买了个名牌包包,发朋友圈,赶紧晒给人看。
出国旅游,发朋友圈,赶紧晒给人看。
出入高档餐厅、会所,发朋友圈,赶紧晒给人看。
……
别人对你,有了幸福的感觉。
类似于从前的笑话。一书生家贫,备一肉皮,出门前抹嘴,油汪汪地香给人看。
其实大家都明白那不见得是你“自己“。
风气如此。
不攀比要死人?
昨天读到孙立平先生的文章:《李稻葵的观感,值得深思》,文章恰好在说越南人怎样做“自己“。
清华大学的李稻葵教授去越南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顺便在当地考察了风土人情,并和当地一些朋友进行了交流。他说越南很穷,老百姓穷,政府也穷,经济发展水平比中国落后20到25年,但是越南人要求不高,他们的生活是松弛的、优雅的、快乐的。他们的生活和我们非常不一样,早晨七点半路边就有不少人喝咖啡,晚上酒吧里也有很多人。人们出去打工,一般也就20公里之内,不会到另一个城市打工。男孩子追女孩子最好的办法是买鲜花,而不是买一个好车。——读到这些,或许有人会想,越南人活成这样,一点也不“自己”。女孩子收到的是鲜花而不是好车,怎么好意思发朋友圈。
越南人的收入不高,其工资一般就是一个月合人民币3000到3500,但他们不焦虑。首先是不用为房子焦虑,买不起房子可以买块地自己盖房子。另外是看病,虽然医疗水平不是很高,但医疗保险的普及率非常高。
越南政府穷,政府官员就没什么搞头。比如说,一个在工厂里的打工妹,一个月的工资是3500,这样的工资相当于司局级干部的工资。大学生在工厂打工,一个月5000到6000的工资,相当于是正部级的工资。政府从企业那里征的税很少,主要是保障就业。有的企业创办之后甚至可以十几年不交税。那政府的税收从哪里来?保障了就业,有了消费,从消费那里征税。
——打工妹的工资相当于司局级干部,这也太不把干部当领导了。
孙立平先生认为,越南人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他强调说:
没有正常的生活,就不会有正常的经济发展。这些天我一直在讲,我们不能成为一个只知道干活的民族。只知道干活,大家都只知道干活,最后一定是无活可干。为什么?没有消费,经济就不会有循环,就无法持续。婚也不结了,孩子也不生了,别的不说,人们怎么会有正常的消费?
我想说的是,没有正常的消费,便做不了正常的自己。
赶紧想办法,把欠下的十沟子债,先还九沟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