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西认识十多年了。与我们而言,这个十多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概念了,毕竟在我们之前的经历里,十多年占据了一大半。而往后的漫漫人生路,大抵也是要在彼此的嘲笑和嘟囔声中度过了。
我第一次见小西的时候,心想:这丫头真矮,而且矮就算了,还婴儿肥,幸好生的白,以至于还看的过去。也是那时起我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魔咒,叫做“一白遮百丑”。
有些人,他(她)一进入你的世界,你就知道,他(她)和别人不一样,他(她)是会在你的世界里尽力折腾,不到生命尽头不罢休的主儿。我第一次见到小西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某人还顶着一头乱糟糟、让人过目不忘的自然卷呢。
初三那年,小西转学了。转学之前,可能是因为不舍,也可能是为了在最后的日子里熟络感情,反正,我脑子一热,竟然跟她说每天都要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喂,你怎么这么胖!”
“这是逆风!”
“说实话,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地理知识你不知道吗?逆风阻力大。”
“那不应该是物理知识吗?不过,少年,你承认吧,我是不会嫌弃,外加鄙视你的!”
“逆风逆风逆风逆风……”
好吧,虽然这货嘴上不承认,但是身体确实很诚实的,不胖为什么我的自行车会被压的咯吱咯吱响。而每当这时候,我便站起身拼命的蹬着自行车,想穿越回去给那个少不更事的女孩两个大嘴巴子,让你没事揽下这没报酬费时费力的活。但是没办法,自己说的话,跪着也要走完。
小西转学到很远的地方,距离我们生活了十二年的小镇有四十多公里,距离我们无忧无虑、相依相伴的童年,一晃就隔了三四年。从那之后,我们的革命友谊都是通过电话来延续的,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半年,可能电话费贵,也可能只是我们很穷,所以聊天内容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事。
“跟你说啊,前两天有人跟我告白了。”小西总是故作神秘,又略表矜持的如是说道。
“我靠,你这么丑,还有人跟你告白!”
“而且,有人说,三班有个男生似乎也挺注意我的。”
“我靠,你丑,人家也瞎啊!”
“好纠结,你说我跟谁在一起啊?”
“帅的呗,毕竟你丑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还是不能自暴自弃,要努力为下一代着想啊。”
这样的电话时间不长,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么几个事。在后知后觉的时间里,我总觉得小西给我打电话只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受欢迎度。可是狼心狗肺如我们,在正值美好年华的时候,都相安无事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格外想念,也没有因为没有彼此而活不下去。
后来小西先我一步上了大学,学的临床医学。选专业的时候,她家爆发了世纪大战,无非是没有人同意她学医,然后她大姑二姨展开了连续的轮番说教,But,小西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战线,成了医学院学生大军中的一员。
后来小西跟我说:“那时候只有你支持我学医……”我靠,这个黑锅我可不想背。毕竟那时候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不支持的,不过不是有种很矫情的说法吗,“当这个世界都与你为敌的时候,我会转过身与世界为敌”,而我,看小西那么可怜,就勉为其难的和她站在了统一战线。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我若担心我不能飞 我有你的草原
小西的大学生活可谓是风生水起,学生会部长,社团的副社长,被她这么个医学生玩的不亦乐乎。最可怕的是,本该忙的晕头转向的小西,还能挤出时间在饭点给我来几张“医学生比较正常的图片”,什么小兔子小老鼠的死像,什么肾小管解剖图,还有显微镜下的细菌……
我怎么又有一种想回到过去打自己两巴掌的冲动,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当初我怎么一慈悲作祟,就支持她了呢?算了,饭不吃了,全当减肥了。
我们还是不常见面,我上了大学后,距离更远,隔着大几百公里,有时候电话一边打着,一边算着时间,心疼长途的电话费。所以后来的电话都是讲正事的,像比如:
“我庚出了一个意中人的至尊宝手镯……”我话未说完。
“买!多少钱?我打给你。”
然后就收到了某人的转账,就是这么霸气直接,我喜欢!
我总觉得小西以后会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管我吃管我住,让我的生活也过得风生水起的,但是可怕的是这货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办法,我们都还在拼命的摸爬滚打。
我虽然有着逗逼的外表,可是我的内心依旧住着一个流浪的诗人。我想去可可西里看海,我想在日落后追逐夕阳,我想寻觅最古老的秘密,我想看看原始的风景……我有着疯狂大胆的想象,别人笑笑不说,心里却骂我“疯子”,小西嘴上说着“你有病”,却又热切的希望我所想的一切不可能都实现。
我想,等我们老了,白发苍苍了,儿孙也满堂,我们还要坐在摇椅里,眯着老花的眼,看看路过的小帅哥。那时候,就算你牙掉完了,也还是我心里无与伦比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