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鲲
1
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秦海峰按照当地习俗，去给他的外婆送寒衣。
秦海峰的外婆是个娇小玲珑的川妹子，年轻时不顾家人的阻拦，嫁给一个复员后在当地工作的兵哥哥。多年之后，四个孩子各自外出谋生，散落在全国的各个角落。最近的一个也有700公里之遥。
丈夫退休后执意落叶归根，海峰的外婆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只好也跟着北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语言不通，气候寒冷，老人更觉晚景凄凉，直到海峰毕业后在这个城市安了家。
海峰是外婆一手带大的，直到小学四年级才回到父母身边。所以老人对这个外孙格外疼爱。每当周末，外婆总是会做一大桌子的菜，热切地盼望着外孙归来。而海峰，每当有空也一定会去探望老人。
这样平静而快乐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海峰自己升了职，孩子也上了学。
2
海峰的妻子是个住院医师，一向都很忙，家里的事情基本都靠海峰一个人。自己要加班，孩子要接送，放学后还有第二课堂。海峰的时间陡然紧张起来。每周一次的探望渐渐的变成了一月一次，再到两月一次。
一开始海峰的外婆会照例做好了饭菜等着。然而每每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热切渐渐地变成了失望，最后定格成落寞。
再后来，每周的一桌饭菜变成了每周的一个电话。
“海峰哪，中午回来吃饭吧，外婆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豆花鱼。”
然而，电话那边的回答多半是这样的：
“不意思啊外婆，在加班呢/孩子下午要上课呢。改天有空了，一定回去看您。”
恍然间，数年倏忽而过。海峰的儿子已经上了初中。
3
那天又是周末，已经86岁的外婆照例打电话给海峰。
“海峰哪，中午回来吃饭吧。外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豆花鱼。”
彼时，秦海峰的外婆已经年事已高，手脚也不太灵便了。自己没空帮厨，又不想老人麻烦，秦海峰已经很久没在外婆家吃过饭了。
秦海峰有些犹豫，今天还有一个方案要出。
“鱼已经收拾好了，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海峰答应了。
临行前，海峰顺便从楼下的饼屋买了一些外婆爱吃的小点心。
海峰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第一次去看望外婆时，拿的也是这个。外婆笑得一整天都合不拢嘴。海峰看着外婆那张灿烂的脸，笑着说“你笑起来皱纹能挤得死蚂蚁。”外婆笑得更厉害了。
路上，海峰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个紧急任务，他得赶回去亲自处理。
海峰满怀歉意地跟外婆打电话，说他今天不能去了，改天一定回去吃她做的豆花鱼。
然而，没有改天了。
4
几天之后的清晨，外公打电话来，说外婆不好了，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让他赶快回去。
秦海峰愣住了。
在外婆家，医务人员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们，外婆应该是在几个小时前就心跳骤停了，现已回天乏力，让他们准备料理后事。
海峰的外公告诉他，那天，外婆坐在餐桌边，看着那盆豆花鱼，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看着桌上那袋已经在车里放了好几天的点心。恍然间，海峰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皱纹深得的能挤死蚂蚁的脸。
浮生若梦，物是人非。
人们总以为途生漫长，可以有很多个改天。有些人可以改天再见，有些事可以改天再做。
于是，放下，转身。
但是，总有那么一天，放手的那一刹那，便已是沧海桑田。
来日方长，后会无期。
改天，再也没有那么一天。
北方的严冬，一定很冷吧。
5
看着照片里外婆温柔的微笑，秦海峰起身进了厨房。
鱼切下头尾，片出鱼排。
鱼肉切块装盆，打入一个蛋清，放盐、胡椒、淀粉，抓匀。
起油锅，炸花椒、桂皮、香叶，爆香葱姜片和盐，下郫县豆瓣和糍粑海椒，炒出红油。
下头尾和鱼排，炒熟。
烹入料酒和酱油。
倒入水烧开。
逐块下入鱼肉。
煮开后倒入豆花。
再次煮开后装盆，上面撒上辣椒碎、花椒粉和葱花。
油烧至八成热，炝在调料上。
完成。
来一盆滚烫的豆花鱼，用那麻辣和火热温暖你的孤寂。愿你在远方，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