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喜欢斯琴高娃,她演的电视剧都爱看。前几天央视新节目《朗读者》开播,她的偶像作为嘉宾也要朗读一回,要我陪她一起看。
斯琴高娃读的是贾平凹写的《写给母亲》。
她缓缓道: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再也难以相见。
好冰凉的诗!
年近古稀的斯琴高娃,留着眼泪读着,感觉就是一个找不到妈的孩子。
那一刻,我心里一直以来对死的恐惧,对离别的感伤也像是突然找到了最合适的话,被揪了出来。
很久没哭过,却因为一档节目,一首诗,热泪奔流。
回头一看,我妈也已经深深地埋下了头。
我妈60,她的妈也还在,今年94了。
上个月,姥姥突然昏厥。近百岁的老人,虽然知道她早就等在了鬼门关,我们还是惊慌失措。四个女儿赶来齐齐站在床头,挨个抓着手叫妈。
怎么也叫不醒,气息也越来越弱,大概真要走了。我妈咬着嘴唇给姥姥擦干净身子,仔细梳着一头白发,换上了姥姥早就给自己备下的寿衣。
几个女儿各自拔了一缕头发,掖在她衣服里。
妈,有头发就丢不掉,下辈子我们好找你。
第二天一早,姥姥却醒了。她笑:我听见你们叫妈,就回来了。
前一天忍住没哭的妈,突然放开声哇哇大哭起来。
这么深的情,即便心心念念的盼着下辈子再聚,可又怎么能分得开。
她的妈还在,真好。
我也已经是当妈的人。29岁有的两个孩子,算不上年轻了。怀孕的时候不顺利,有两次都快流产了。
我妈说:儿女都是缘分,强留不住。
自己又背着我流了很多眼泪。
生下孩子,过了几天活泼新鲜的日子,就渐渐体会到养育的种种不容易。以前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妈妈的爱,视作理所当然,如今才掂量出了母爱的分量。
可当我懂了,她也老了。
如今,我养着孩子,亦和曾今的她一样,重复着所有她有过的心情。
有天给儿子讲《葫芦兄弟》,说爷爷掉下悬崖死了。他问我死了是去哪了。我说死了就是没有了。他又问怎么办,我说,没办法,葫芦兄弟再也没有爷爷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警察叔叔,医生伯伯都可以救人。我说谁也帮不上忙。死了就是不回来了。
他看着我,那他再也见不到葫芦兄弟了。
恩。
不能了。
他才两岁半,就怕是已经有些明白了。
昨天还在我怀里挣扎吃奶的小人儿,今天居然就有了对世界和人生的思索。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应该高兴。
可我怎么就难过的要死。
这个世界上,可能唯有孩子让我们真实的看待自己,看待世界。我竭尽全力,能给的都想给,可又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老去,他们不长大。
恍然间,我理解了妈妈。
我也曾和儿子一样,在她的身下长大。自己都忘了,是怎么从一个小丫头长成现在为人母的模样。可妈把我的喜乐,悲欢,看在眼里,酿在心里,一股脑全部都读出来,就变成了我的样子。
可终有一天,我,儿子也会和现在的她一样,害怕自己的妈像那枯萎的叶子飘飘摇摇的随风去。
有妈,才有了命,有了自己。一旦没了她,我们和这世界的联系就都要断了,活在这世上的底气也就没了。
周国平说,人怕的不是死,而是永不再聚的失散。
母子之间,攒了几生几世的缘分,赶来相聚,可用眼,用心却只能目送彼此越走越远的背影。
直到读尽这一世的情,爱,牵挂,不舍…也就读尽了自己生命中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