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一年的最后一天是这样结束的。
昨晚是我母亲从老家来上海第四天晚上。
第一天晚上,他准时下班,回家帮忙做饭,一起吃饭,礼貌而客套。然而这对我,已经是惊喜。因为这四年里,准时下班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第二天晚上他表示不回家吃饭,晚上七点半下班,到家八点多。我表示很理解,这比常态已经早回来了。
第三天他表示单位开会(途中发了一段舞狮表演),结束后独自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我心里隐隐担心是我母亲的存在导致他不适,同时母亲这两天一直说,要给丈夫家庭的温暖,多关心。
第四天,新年最后一天,他对我母亲礼貌而疏远,对我也不太自然,母亲连口肉都不敢夹进碗里,怕他多心,水果也只敢吃干瘪的梨子,我买的一堆新鲜水果看都不看。老人吃完饭刷完碗跑到房间里躲了起来。我跟过去,老人说:“赶紧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看个电视,我在房间里玩手机就行。元旦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要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我当时听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母亲63岁,多年抑郁症患者,五年来第一次来上海看我。之所以五年不来,原因是五年前,她抑郁症严重,我让她来上海换个环境,与当时同住在上海帮忙看孩子的公婆闹了矛盾,闹离婚后母亲深深自责。后来我母亲仓皇回了老家,而我与公婆继续磕磕碰碰了一年多,后来他也体谅我,最终让公婆回去,决定我们两个人共同工作,共同分担家务,共同抚养孩子,当时商定我先辞职,而他换份比较轻松的工作,等他工作过渡后半年或者一年我再重新返回职场。
那是18年的春节,四年前。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一过渡就是四年。
时值孩子幼儿园中班下学期,体弱多咳,南方春寒,孩子肺部积弱,肺炎反复,半年换了一本病历本。住院输液时,孩子常一边输液一边吃外卖,一边吃一边咳,咳着咳着吐了,等我手忙脚乱清理完,出去暖水房给孩子倒水的功夫,孩子又吐了。
而他,节后开始了新的工作。他那份本以为相对轻松的工作竟然节奏十分快,挑战巨大,早上九点出门,晚上十二点回家,深夜一两点睡觉。平均每周出差一到两天。拼命地工作。而我只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六天晒网一天打渔得工作着,直到18年8月辞职。
当时只觉得孩子怎么体质这么差,现在明白其实是孩子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打针吃药不停,总是吃外卖和呕吐,营养吸收不好,打车来回奔波于家庭和医院之间,吃不好睡不好自然不利于恢复。
孩子病时常常出现的场景是,晚上咳嗽睡不着,白天困了刚迷瞪一会儿又咳醒了,从床上睡到沙发上,换来换去找个暖和的地方,用枕头垫高找个不咳嗽的身体姿势,只为让她能白天稍微睡一会儿。
而那时的我,晚上用精油给孩子推背或者泡脚,深夜是孩子咳嗽的高发期,再清理呕吐物,白天又要照顾孩子打针吃药和三餐的我,也开始咳嗽再肺炎,缠绵数月不好。连打针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商量好我打针两小时,他在家上班顶两个小时,我做好饭准备好孩子的药,自己去医院打针,打完针回家继续照顾孩子。
往往输液两周,在家休息一周,感觉恢复了再去了幼儿园一周,肺炎再次复发,继续打针吃药重新一个月开始了。从肺炎变成衣原体肺炎,额外加上过敏性咳嗽和鼻炎,再加上一个过敏性哮喘,病历上的名称越来越复杂。
这前半年,我注意力极度不集中地工作和独自照顾孩子,而他开始频繁出差,压力大,虽然竭力想回来陪伴,却往往是周五晚上半夜抵达,周日累的筋疲力竭。崩溃时候时常在电话中争执。
中班结束,我也半离职。家庭主妇生活开启:考虑孩子择校,盯着孩子上课,给孩子做饭,穿插带着孩子错峰旅游,澳门、香港、长白山。18年年底19年年初,全家一起去台湾。2019六月孩子离开幼儿园,进入二志愿学校。
本以为2019年9月我可以开始工作了。但是没想到,孩子的一年级同样进入了生病、打针、返校、再生病的循环。直到2019年底疫情,2020年孩子居家网课,远离了幼童之间的交叉感染,且家中照顾及时,孩子再未严重生病。与此同时,疫情在家上课三个月,孩子学习习惯的问题慢慢暴露出来,讨论再三后决定2020年9月给孩子办了转学手续,转回对口公立小学。暑假我第一次回了山东老家住了一个星期。感觉自己家庭事务终于处理告一段落,可以开始工作了。
2020年9月转学决定后我陆续开始面试,11月入职了一家公司。两年多不工作不太适应,加之又遇到孩子寒假在家,每天各种玩电脑,夫妻二人都忙难兼顾,才工作了两个多星期我就辞职了。辞职当月开始网络兼职授课,直到今天。
也感谢疫情,他在家上班的时间较多,也许更深刻理解了家庭的需求和孩子的需求,综合考虑,有了换工作的想法。历史良久约一年,2021年10月换了工作。
而三个月后的今天,我坐在沙发上看着B站联欢晚会,听着《错位时空》,想着艾辰版本的歌词,想着我妈妈的话和这几年自己的经历。突然忍不住悲从中来。
比较平和地聊了一阵子,他说他认为我们两个人三观不同,已无感情。一起生活就是合作分工:周一到周五早上他负责孩子早餐并送孩子去学校,周日他负责带孩子。其他的时间属个人自由工作时间,不可有要求。因此而产生的额外家庭事务分担需求,主要由我来联系解决,用他的工资支付。
而对于将来,他理智地说,如果将来出现了变化,他认为我们无法坚持下去。
一时脑中空洞,回望四年前,物是人已非,又好似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