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小周,我不止一次讲过,你搞这个关于军人婚恋的长篇纪实报告文学很有意义。往小了讲,事关二三百万中国军人的感情生活和家庭幸福;从大处讲,关乎军队的稳定、国防的坚固和国家主权、领土的安全。真不能把军人婚恋这事看小了,更不能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这既需要军队各级领导高度重视,更需要整个社会包括国家高层的足够关注。这么些年来,我们军队的思想政治教育,更多的是在强调牺牲奉献,强调个人服从集体,强调部队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在这种大背景下,军人婚恋这个问题确实被严重忽视了,带来的后遗症不可忽视。小周,如果你真想写好这个纪实长篇,建议你最好下部队认真搞搞调研,各种类型的单位都要去,各个职级的官兵都要采访,看看当代军人在婚恋方面到底面临哪些现实困惑和实际难题。比如,大龄未婚官兵到底占多大比例,已婚官兵的离婚率占到多大比重,离婚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有什么好的对策建议,都需要问计于广大基层官兵。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坐在办公室也写不出好文章,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关于军人婚恋问题,你想到采访我,并一再征求我的意见建议,我得说,你作了个不错的选择。哈哈,我这不是王婆卖瓜,这方面我确实作过一些深入的思考,实际上也有不少切身体会。我和瑶瑶的母亲,对,就是我前妻,我们之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或者说是军人婚恋中的失败样本。你不妨拿我作个剖析,给战友们一些有益的启示,让他们更为理性、更为成熟地处理婚姻大事。于我而言,这可能涉及个人隐私,但这很有意义,我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非议或压力。
我和瑶瑶的母亲都是黑龙江大兴安岭人,所不同的是,她在地区首府加格达奇长大,正宗城里人;我来自呼玛县的一个边境小村庄,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也可以称作边民。我没在加格达奇上过学,出来当兵又比较早,正常情况下,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我甚至从没想过要找一个加格达奇的女孩当老婆。和林苗那段恋情无果而终后的七八年时间里,我对婚恋一直不抱什么期望,既不主动出击,也不理会别人的美意,看谁都对不上眼,和谁都谈不出感觉。想来,是我这个人过于执着了,这真不是什么优点,千万不要当优点往你的纪实报告文学里写。
在儿女的婚恋问题上,父母永远要比子女更操心也更积极。自打林苗和肖洪强结了婚,我那当村小老师的母亲就没有消停过,无论是我回家探亲,还是给我写信,母亲三句话不离我的婚姻大事,苦口婆心地劝我早点把个人的终生大事给解决了,否则她会死不瞑目。父亲没母亲那么直白或直接,但偶尔也会拐弯抹角地提醒我,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单下去,还说农村人讲究传宗接代,就算我当了兵、进了城,但根还在农村,有些事还得按农村的风俗办。呵呵,小周同志,你又该说我迂腐了吧?你小子,跟你老哥我总是没大没小的,啥嗑都敢唠!算了,不跟你计较,再说也没法跟你这混小子计较。
瑶瑶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不管我们曾经闹得多僵,但毕竟夫妻一场,就算离了婚,该尊重还得继续尊重。何况她还是我女儿的亲生母亲,再不济,也比外人更亲近一些。纪实报告文学非要有个名字?那你就用个化名,暂且称她霜霜吧。对,就是风霜的霜。有点冷?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感觉。瑶瑶的母亲,还真有点冷若冰霜的气质,叫她霜霜,算得上是人若其名。
霜霜比我小三岁,她的父亲、我曾经的岳父是一名政府官员,退休前是地区行政公署一个局的局长,正处级领导干部,算得上是事业成功。我那曾经的岳母也不简单,师范毕业后从小学老师干起,之后是德育主任、教导主任,再后来是一所中学的副校长、校长,最后从地区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退休,绝对是女强人一个。作为父母唯一的女儿,霜霜可谓是含着金勺子长大的,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养成了独立但霸道、果敢但武断的性格,权力欲、控制欲极强,啥事都想自个儿说了算,一旦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定会发泄出来。霜霜还有个叫人害怕的缺点,就是疑心太重,除了我和她的母亲,其他女人,稍微年轻一点,或是有几份姿色,在她看来都是现实或潜在的情敌。
实话实说,我不喜欢霜霜这种类型的女人,年轻时不喜欢,现在仍不喜欢,将来还是不喜欢。可生活总是爱和我们开玩笑,你喜欢的人,不一定能遇到;遇到了,人家不一定喜欢你。于是人们的婚姻生活经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和喜欢的人谈恋爱,和适合的人结婚。当然也不排除那种一见钟情、一吻定终生的美好恋情,但相当一部分数婚姻都是妥协的结果。
小周,要不说你们四川人聪明哩,你看我刚露出个话头,你就猜到我要讲我和霜霜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对头,我和她的结合,就是妥协的结果。当初,我老妈见我总不谈爱恋,着急得不行不行的,四处给我张罗对象,被我一一否决。眼看我快三十岁了,老妈使出最后一招,于一九九八年六月初,专程跑从呼玛县赶到大兴安岭地区行署所在地加格达奇,向她念师范时的同班同宿舍的好友求援。小周,你又猜到了,这个人就是霜霜的母亲,当时已经是地区教育局副局长。老同学相见,自然十分亲切,唠到儿女的婚恋,两人更是找到了共同语言。因为这个时候,副局长正为自己宝贝女儿霜霜的婚事发愁。
受其母亲影响,霜霜考入齐齐哈尔滨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加格达奇做了一名中学化学老师。可能是家里条件好,或者是眼光太高,参加工作后,其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同事先后结婚生子,霜霜却始终进入不了状态,既不自由恋爱,也不接受媒人介绍,一门心思搞她的教学,并且十分迷恋各种化学试验,一有空,就钻进学校试验室,没完没了地和各种化学试剂打交道。
我老妈到加格达奇找老同学的前一天,霜霜和她母亲大吵了一架,一个要求女儿抓紧恋爱结婚,一个要求母亲不要多管闲事。吵到最后,霜霜没耐心了,自顾自地去了学校,继续搞她的化学试验。临走前,霜霜扔下一句话:“你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那你给我找一个!你看谁行,我爸再点个头,我就嫁给他!”
小周,接下来的故事,就不用我给你细讲了吧?你猜不出来?这可不像你!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我老妈着急找个儿媳妇,霜霜的母亲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各有所需,并且还是老同学家的孩子,亲上加亲,简直就是黄金组合啊。于是,没怎么深入讨论,两个母亲便定了调子:把两个孩子往一起凑!
我老妈和霜霜母亲见面的第二天,我正在部队值班哩,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我老妈病危,正在加格达奇林业医院抢救,让我速归。我问老妈到底得了什么病,父亲在电话里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还说先别问那么多,赶紧回来才是正事。我一想也对,没再纠缠,赶紧请假,转了三趟火车,用了一天半时间,才从辽宁本溪赶回黑龙江省加格达奇。
老妈当然没有病危,她不过是用了一个小伎俩,把我骗回去和霜霜相亲。老实说,第一次见到霜霜,我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只觉得这个姑娘个挺高、脸挺白,模样也算俊俏,但就是太冷,脸上很少见到笑容。后来霜霜告诉我,她对我的第一印象也不怎么样,总觉得我和她各方面都不在一个节奏上。比如我爱说,跟谁都谈得来;她不爱说话,尤其和陌生人,几乎不怎么交流;比如我爱笑,并且习惯于哈哈大笑,也喜欢不时说个笑话,来个小幽默;她比较正统,讲究含蓄,讲究笑不露齿;再比如,我的爱好比较广泛,或者说比较杂,什么都猎涉,但什么都不精;她比较钻一,爱一行钻一行,一心想成为某个领域的行家里手。总而言之,我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谁也某把对方当成自己盘里的菜,如果当初尊重我们的意见,我和霜霜不可能走到一起。
可是,作为大龄未婚青年,作为骨子里极为在乎父母感受的孝子,我和霜霜当时别无选择。在两个母亲的亲自撮合和张罗下,我到加格达奇的第三天中午,双方父母、我和霜霜,外加霜霜母亲找来当媒人的一个同事,七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订了婚。三个月后,我和霜霜在呼玛县城举行了结婚典礼,之后到加格达奇参加了岳父岳母组织的答谢宴。
结婚后,霜霜辞去在加格达奇的工作,随军跟着我到了辽宁本溪,费了好大劲才进了一所小学。小周,你知道的,小学没有化学这门课程,霜霜这个化学老师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被迫改行教数学。
【桐言无忌】
读罢此篇章,桐言想起了妈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往往你越是讨厌哪种类型的人,那么这种类型的人就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甚至会伴随你一生!我的老妈妈,您不是哲学家,而是预言家,准确无比!
“实话实说,我不喜欢霜霜这种类型的女人,年轻时不喜欢,现在仍不喜欢,将来还是不喜欢。可生活总是爱和我们开玩笑,你喜欢的人,不一定能遇到;遇到了,人家不一定喜欢你。”老曾,这就是生活给你的考验,当你越不喜欢一个人时,她就会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而当你想念一个人时,翻遍地球都找不到她。
其实霜霜蛮优秀的嘛!考入齐齐哈尔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加格达奇做了一名中学化学老师。为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想必霜霜一定会是桃李满天下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吧!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向从事阳光下最伟大、最可爱、最辛苦的霜霜老师致敬!
老曾,你们也算是当下的闪婚了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态势,初识三天订婚,三个月结婚,不知道这没有恋爱基础、没有相互了解、没有耳鬓摩挲的呢喃细语的婚姻是否能够踏上甜蜜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