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了，新年的气氛随着上班节奏的来临被挤得瘦弱不堪，就像此刻自己墙上挂着的那幅结婚照。曾经照片里的人儿明媚动人，眼里渗透着浓浓的幸福，满溢出来，把爱浸泡着，把对方紧紧锁住，就连指尖也浸润着爱的气息。我喜欢他的眼睛，他看着我的时候，不用说话，我也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爱情的弥漫，拍照当天，他轻轻拥着我，把我的手放在胸口说:“听见了吗？它只为你而动。”没有想到那样不善言辞的他居然说出这样深情的话语。我相信了他，相信了爱情。
夜的气息浓重，拽着初春的寒意透过玻璃撞击着我的胳膊，窗外没有月光，厚重的云层早遮挡住了那如水的月光漂浮在脸颊的气息。我想起了他曾经在初夏的深夜拽我起床，一定要带我去深夜小区的小路上漫步，指给我看如水月光下斑驳的叶影随风而动，听深夜的城市会发出怎样的鼾声，摸摸深夜的花朵上有没有清凉的露水凝结。隔着月光我依然看到了他眼里星光点点，恰似为我搭起一座星河桥，任我驻足漫步。睡意不断袭来，靠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带我回家，轻轻拥我上床，任他落一吻在我发间。那夜，我只记得了他眼里的星光。
我披衣而起，独坐窗前，裸臂抱膝而坐，深夜的寒凉把我浸泡，可我丝毫不惧，心里的悲伤比这凉千万倍。我透过黑夜看着那盆刺梅，刺梅在干燥阳光的照射下会开出点点玫红，在这样的初春时刻是只长叶不长花的。我伸手摸了刺梅，坚硬的刺扎进我的手指，我闭上眼睛使劲向前，让刺扎的更深，卖花的人说刺梅的刺是有毒的，想到此为眼泪无声留下。我收回手指，没有去处理，任那刺痛随着手指传遍我的全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痛苦也没有了地方去摆放。我喜欢花，可是总是养不活，就自作主张买了这一盆刺梅，只因买花人说它好养活，他看到买回的刺梅，立即要嚷着扔掉，害怕会刺到我。我最后妥协到把刺梅放在阳台，他才同意留下他，可每次他浇水总是忘记。可是刺梅还是长着，并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开出了点点玫红。
寂静的小区传来几声咳嗽，显得突兀，我靠着冰凉的栅栏，身体的温度也逐渐随了这冰凉。眼角流出的泪还未到嘴角就已经潮湿。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困思难解，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以往所见所读所思，怀疑爱情是否真有山泊英台的气动山河，是否真有断桥一别的牵肠挂肚。我彷徨而痛苦的内心像被千仞所剐又像被万刀所割，亦或在磨下被碾碎，在滚水中蒸腾。当我看到他手机里隐藏的秘密时，面对我的声嘶力竭，“你太单纯了，婚姻就是这样子的，爱情不会和婚姻在一起长存的。”他这样无波澜的一句话就把我彻底击垮。
也许是怪自己，不该拿起他的手机，看到那个女人亲昵的一句“懒鬼，把被子叠了。”。如果不看到，也许我现在还是那样的幸福，虽然婚后遮风挡雨的伞从未偏爱过我，我还是深信我们婚姻美好明亮的未来，相信他眼中单纯执着的爱情。婚姻里上演了一套老套的故事戏码，却把我击得体无完肤。那个故事的主角是我，再俗也让我如油煎般悲痛。声泪俱下的斥责和泣血可怜的讲述，只想他能再次静静听我说完自己心里有多痛，可他眼中的不耐烦和居高临下严重伤害了我。
是啊！他眼中什么时候有了不耐烦呢？那些星星什么时候消失的呢？我怎么从未注意到。我起身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人，她眼里充满了哀怨，那些幸福呢？信任呢？头发凌乱的扎在脑后，那曾经黑色的油亮呢？用手指抚摸着面庞，苦苦笑了出来，曾经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子呢？心口酸的像酿了满满的苦水，顺着脸颊无声留下。我举起被刺扎伤的手指，默然地看着，除了血是鲜红的，其他都是黯淡的，曾经我举起手掌看着太阳，阳光似乎都能透过手掌照在我笑意满满的脸上。这样的我，颓废沮丧如丧家犬。
次卧儿子翻了个身，窸窸窣窣传进我的耳朵。他眼睛里的星星也许是在儿子半夜的哭声里慢慢消逝了吧！也许是在我专注洗儿子的尿布的时候消失了吧！也许是在我低头擦静地板上儿子吃饭的残渣时消失了吧！……我歪着头，还是在努力回想我的爱情什么时候已经离我而去了，也在为自己的爱情落脚找一个罅隙。我想起了自己生完儿子后，伤口疼的想起身喝水，看见他背对着我，睡在床的边边上，我小声叫着他小心。想起了他回家后就钻进书房，哪怕儿子已经被我哄睡，他也不愿过来和我多说一句话，深夜我起身悄悄推开书房门，想提醒他明天还要上班，他头也不回的不耐烦呵斥我。想起了过马路时，他低头快步走过，扔我一个人独自站在斑马线上环顾四周。想起大雨中我抱着儿子从车站往家走，他打来电话叮嘱我说坐公交不要打的，那样会省钱……哦！原来当时我的爱情就已经不在了，可我为什么就没有觉察呢？满心的爱慕着他，心疼着他。因为我还是那样相信他眼里的爱情，相信那种爱情如水般纯净，如钻般永恒，如花般热烈。
我重又坐到阳台上，想起了爸爸妈妈。瞬时我眼泪直流，把头掩在臂间低声压抑地哭泣着。爸爸在结婚时把我送到他的身旁，满眼含泪。紧紧抓了抓我的手，很郑重地交给他。我对爸爸说:“我要嫁给他，因为他给我的爱情可以把全世界淹没。如果全世界都背叛我，只有他不会，他是我的依靠。”爸爸看着我，点点头答应了他一直反对的婚事。我雀跃无比，一定让爸爸妈妈看到爱情开花是什么模样。生儿子时，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爸爸妈妈流泪的眼睛，他们轻轻抓着我的手，“孩子，不怕，有爸爸妈妈在，什么都不用害怕。”我顿时泪流。我喃喃喊着爸爸妈妈，那个从不背弃我，始终张开双臂迎接我的港湾。
我自以为嫁给了爱情，拥有了爱情，从此成为最幸福的女人，我愿意跟着他，忍受婆家的再三挑剔。愿意随着他，风雨无阻。也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累。这一切都源于爱，源于相信他的深情，也源于我的深情。我把他放进心底柔波，轻轻荡漾，这是我终生相恋的爱人。现在想来我是多少可笑。我的爱情成了他眼中的笑话，我对爱情的单纯憧憬成了他讥笑我的把柄。他一句话就推翻了我当初所有的梦想，推翻了我对婚姻最基本的认知，也撕碎了我的爱情。
卧室这张床上，他仍然靠边睡着，丝毫未察觉我凄苦的内心如骤雨般狂澜，也未察觉我在阳台上心有多冷。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正眼看我了呢？我苦笑着，谁知道呢？他紧紧把手机握在手里，是害怕我吗？我无声凄凉地笑了。儿子在隔壁睡意正香，我深爱的儿子啊！我只有你了。我默默走到客厅，摸黑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指擦净。推开儿子的房门，轻轻打开台灯，儿子侧身睡着，两条腿露在外面，眉眼之间和他爸爸真像。我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梦，一定是美丽的圆满的。我眼角的泪水流下，落在儿子的被子上。这是一个多珍贵可爱的精灵啊，他应该拥有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包括团圆幸福的家庭。我摸着儿子肉肉的小手，亦如爸爸妈妈当初摸着我的手一样。我关了台灯，贴着儿子躺下。
对儿子的爱此刻填满了我千疮百孔的心。如斯的爱情散发的腐臭味道在对儿子爱的面前萎顿，他用刀在我心底划开一道血口，我颤抖着把心中纯洁的爱埋葬，一针一针缝合起来，鲜血从手指间滴下，透过着鲜红，我仿佛看到了他对那个女人温婉地微笑。在这一刻，我仿佛瞬间成长，看到了生活也看到了烟火世俗，我在这个黑夜重又紧紧抱着儿子，挥别了这一年多的辗转蹂躏的痛苦和悔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