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个时候,怀念那个胡同,并不只是因为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而是因为那里有爸爸的青春,妈妈的青春,朋友们的青春,和我所有爱着的青春。”
之前因为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所以去奶奶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前几日去看望奶奶,我走在那条曾走过无数遍的小路上,忽然间泪如雨下。时间它可真残忍,从不肯因为谁的请求而做片刻的停留。
路上遇到之前熟悉的奶奶阿姨们,你乖巧地问好,她们却会对着你端详半天,说你长大了,变漂亮了,都认不出来了。
然后你看着她们驼起的背和怎么都藏不住的白头发,忽然意识到她们真的老了,而你,也是真的长大了。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日子。
小时候,我们家就住在奶奶隔壁,家里养了一只小土狗,和我一样的年纪,我喜欢欺负它,骑在它的背上晃来晃去。后来我外出求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它却从来不会因为许久不见而认生,每次我回来总是飞奔过来温柔地蹭我。我习惯了它的陪伴,我以为它不会老去的。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它死了,老死的,老到连吃东西都没有力气。我当时伤心极了,可妈妈告诉我,你该为它高兴的,因为它既没有生病也没有挨饿,只是遵循生命的规律,并不是所有的狗狗都会有这样的幸运。
那时候,每天写完作业都有一堆小朋友来找我跳皮筋,男生女生都有,我们玩到天黑,玩到各家家长吆喝着让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约好明天继续就四散着跑开。我每次不等他们离开就转身进了家门,因为知道明天还会再见,那时候以为大把青春怎么都用不完的,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
在那条长长的胡同里,我们会将长长的丝巾披在身上假装礼服,找一种叫“蚂蚱菜”的植物做成耳环挂在耳上,我们每一个都把自己当成公主。现在想来,如果能遇见当时的我,一定会笑到不能自己。但忽然又有些小伤感,毕竟那个年轻幼小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时还有一个钟爱的游戏是“警察抓小偷”,男孩子都扮“小偷”,女孩子就扮“警察”,你追我赶,不亦乐乎。抓住了就随手在地上画个圈,假装放在“大牢”里,只是没一会儿“大牢”里的人就都不见了,“警察”们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们可真年轻,爸爸能把我扛在肩头转来转去,妈妈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小小年纪的我一点儿也不畏惧“死亡”,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年轻健康。我觉得永远都会是这番模样,从未去想有一天谁会先于谁离开。
当时周边谁家的电视坏了都会来找爸爸,爸爸每次都能修好,妈妈总是笑着说: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知道不是的,因为我看过爸爸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全是关于电器维修的。
在那条长长的胡同里我们玩过沙子、也摔过跤,跳过皮筋,也玩过“警察抓小偷”。曾经,我们沿着那条小小的胡同来回跑过无数遍,可是跑着跑着人就变得越来越少。因为长大,也因为分别,有的人搬家了,有的去外地上了初中不经常回来,我们慢慢长成了大孩子,不会一起玩泥巴,也不会你追我赶玩幼稚的游戏。那个时代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开始知道男女有别,碰见小时候的玩伴轻轻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了。
我从胡同的这头,走到胡同的那头,每一户我都能勾勒出门背后主人的样子,二十多年了,他们,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吗?
我好像一边走一边在成长,走到胡同拐弯的地方,也是长大成人的时候。
奶奶家门前那条长长的小胡同里有我整个童年时代,而周边的每一户人家都见证着我的成长蜕变。
奶奶老了,变得更矮了,那蹒跚的步伐让我想起她年轻时候的匆匆忙忙,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隔壁奶奶也老了,满头的白发,见到我总会说,菲菲你又回来了,我点头问好,她笑着说,都是大姑娘啦,我们都老了。我看到她满脸的皱纹,忽然记不清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只记得她将手里的糖果塞给我,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出去见见世面。
其实我一直对老去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直到慢慢发现爸爸妈妈头上也开始有白发,偶然间看到母亲干枯的手背,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才意识到“老去”两个字的份量。
在这个遍布水泥路的时代,那条我童年时期的小胡同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样子,坑坑洼洼,泥土早已被压得实实在在,胡同旁的房子还是二十年前的排列方式,这个时代发展太快了,幸好还有东西没有变。也许它只是无数被遗忘的小胡同中的一个,但却是我记忆中的全部。
这里的每一寸都曾留下我奔跑的足迹,那些陪伴我的小家伙们早已散落在天涯各地。
我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回到那个胡同,会不会在某个时刻想起我们的年少时光,会不会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和父母的老去,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惶恐。
会不会怀念,怀念那个老胡同,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和所有你爱着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