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经常说,小孩子的脑瓜不好使,经常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可有些记忆会深深印在小孩心中,任凭岁月的洗涤,始终如新。母亲于我就是这样。在我年纪愈小的时候,母亲给我的印象愈加深刻。时间的强大抹不去这种记忆,在一次次回忆后,母亲的模样愈加清晰。
年幼时经常生病,往往高烧不退,哪怕病愈也会反复数次。这可苦了母亲。一次夜里漆黑,睡着了的母亲被我哭声惊醒,她摸摸我额头,烫的很。拿体温计测40多度。她霎时把我裹起来,抱在怀里,踏出大门,沿街跑向诊所。乡下的街上没有路灯,人们都在睡梦中,看不清晰两侧关着灯的房子,看不清凹凸不平的路面。母亲沿着路中央努力的跑。在母亲怀里,我能看到她焦急的神情,额头上的几丝碎发。到了诊所,医生们全都睡了,母亲疯狂的敲门。幸好门开了,医生趁我迷糊给打退烧针。很快我烧退了,睡着了,安稳了,母亲这才慢慢把我抱回家去。
老家有一姓贾的老医生,病经他手治,好得快也不易复发。虽然离家很远,细心的母常常带我去。开了药,母亲把药碾碎,放在勺子里吹几口喂我吃。这种吃法苦口,母亲就捻些糖进去。为了让我好好吃药,就会有奖励。吃药的问题解决了,仍是怕打针。诊所经常传出小孩子打针发出的阵阵痛哭声。听说要打针,小孩子们无不闻之色变。医生之流也成我厌恶的对象。我不愿打针,起初母亲费许多唇舌,实在不行只能动手打我,挨完打我能哭着把针打完。母亲对我的教育很理性,我稍年长,也不会为了打针而打我。母亲就用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对待我了。她把我带到诊所门口,严明这针我非打不可。无论母亲如何解释打针的益处,我坚决拒绝。母亲说着说着快要急坏了,说打完针会给我钱。无论母亲说的天花乱坠,我都拒绝接受。我时不时走几步,时不时蹲下哭。场面就像电视上冗长的电视剧,没有尽头。母亲就这样和我相持好久好久 。最后没办法的医生就把打针改成输液。输到一半的时候,我又觉得恶心,吐了起来。母亲让我躺在床上输液。母亲一言不发,守在床边,时而拉拉我的小手。这次输液直到黄昏时结束,母亲带我回家,我悻悻走在路上,身体才觉得舒服些。看到母亲此时镇静的脸庞,想想母亲是何等的耐心,仅仅为了打针付出太多。
到了冬天,天很冷,清早外面上冻,人早上起来离不开被褥。母亲早早起床拿着我的棉袄,放在炉子上烤一烤。烤暖和了就把我抱起来,一层一层的穿衣服。我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呆呆看着母亲把一件件衣服穿在身上。完了母亲把我抱下床,衣服厚的有些行动不便。母亲为我订了早餐——牛奶。吃完饭就拉着我的小手送我上学去。到学校时很迷糊,老师的命令让我不知所措,有时上课了我依然在外边玩。放学的时候,母亲准时来接。老师把我送去校门口,母亲看到我冻的通红的小手,用自己大手给我搓搓,又放进怀里给我暖着。时不时问问我是不是暖和些。我的手虽然在母亲怀里只有五六分钟,母亲花了整个冬天为我保暖。
大雨过后,河里水面上涨起来,母亲抓我小手,一歪一扭沿着河边走。我和母亲慢慢聊着天,她叮嘱我不要掉河里去。她的话音刚落,我失足滑了一脚,踩进河边的水里。河边沿不是很深,母亲急忙拉着我的手。冰凉的河水渗进鞋子里,下身的棉裤也湿一大截。我哇的大哭起来。母亲把我抱起来,轻轻放在地上。我木偶似的站在那里,哭声不止。母亲为我呆傻的模样逗笑了,格格的笑声传进我耳朵里。看到母亲在笑,我哭的更惨烈了。她忙着说对不起,抱我起来脚下不停的往家里赶。到了家把我放床上,麻利的把湿衣服褪去。我慢慢抬头看着母亲的脸,慢慢止住了哭声。圆圆脸颊上的碎发,温柔亲切的声音,似笑不笑的态度,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
依稀记得,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曾写过一段文,是母亲为主题。最后一句话是:谢谢母亲给了我生命。大概是流于俗套,大概字不成句,老师一眼读过去颇不看好。而今我已成年,依然要讲这种小孩子的话,作为我对母亲最想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