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脸上满是敬佩的神情,他知道虽然他变了,但程爷却一点都没变,甚至与以前比起来更加的成熟沉稳,思考问题也更加细腻。
这是否因为老人见过的世面多,所以思考问题也就比任何人更全面?
但他的身手呢?胖子不禁有点怀疑。
程爷现在的身手是否可以像年少时那样一瞬间就将敌人击毙?
只有一瞬!只有一击!
“如果那一瞬那一击无法将对手击毙,那么接下来死的那个人就一定会是你!”
这句话是程爷年少时闯江湖的信仰!
他也因为这句信仰击败过当时许多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致使后来一有人听到‘程玉仁’这三个字时,有脚的都会逃得远远的。
胖子后来发现他多虑了,程爷的身手一定都没变,从薛易心出手杀死顾武这件事就足以看出程爷的身手。
他相信薛易心的身手一定是程爷亲自传授,因为当今江湖中除了程爷,他已经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身手。
程爷看着胖子,问道:“你在担心?”
胖子苦笑道:“是的。”
程爷道:“担心我老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胖子又是苦笑,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被看穿见不得人心事的人,脸上的表情总是十分尴尬。
程爷笑道:“记住一句话。”
胖子恭谨地弯下腰:“是!”
程爷的笑脸瞬间落幕,严肃立刻写满脸上:“有些人只会死,不会老!”
他说这句话说得是那么自信,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胖子恭谨道:“铭记于心!”
程爷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贪酒和好色都死了没有?。”
胖子叹气道:“贪酒已死,好色却逃了,不过我敢保证他至少有半年不能下床。”
程爷看着胖子道:“这是你第一次失手。”
胖子道:“是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程爷道:“为什么会失手?”
胖子道:“一点原因。”
程爷道:“说!”
胖子道:“我的身手已经不如以前。”
程爷道:“继续说!”
胖子涨红了脸,仿佛一个小女孩在大人面前承认自己做的错事:“我被好色察觉到了。”
程爷一言不发,眼神飘向远方,停了很久才又开口道:“或许这不能怪你!”
胖子疑惑的看着程爷,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程爷接下来还要再说。
程爷接着道:“或许是我低估了史老大!”
胖子道:“什么意思?”
程爷反问道:“你几招才将好色打伤?”
胖子道:“不出十招!”
程爷又问道:“几招杀死贪酒?”
胖子道:“连一招都谈不上!”
程爷点点头道:“好色一定是真好色,但贪酒未必就是真贪酒,他可能只是贪酒手下一个有勇无谋的偻?。”
程爷看出胖子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史老大手下的酒色财权武功都非同小可,既然好色能够察觉到你的存在,贪酒也势必有所察觉,有警觉就一定会有防备,有防备的人通常都很难被杀。”
胖子道:“我杀贪酒确实比打伤好色还来的容易。”
随后,胖子忽然皱眉,脸上又有了疑惑:“不对!不对!”
程爷道:“哪里不对?”
胖子道:“如果那个人是贪酒的手下,那么史老大就应该知道只有好色和一个偻?根本杀不死易心。
“既然易心不死,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好色,这个问题史老大不可能没想过。”
程爷笑道:“如果你没去,现在的易心岂非就是个死人了?”
胖子恍然大悟!
程爷继续说道:“钓大鱼不一定要用跟达鱼等价鱼饵,也可以用廉价的虾米!
所以,杀人的人不一定是武功高强的人。”
胖子刚想开口再称赞程爷一句,却被一声高亢的嗓音截断。
“爹,我回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程爷的脸上没了任何的表情,就连刚刚的笑脸也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消失。
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方字脸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然后以最快的步伐走到大厅。
胖子见到他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笑着脸招呼道:“别来无恙,剑勇!”
剑勇也笑着回礼道:“武叔叔,你也好啊!”
打完招呼,剑勇将眼神看向程爷,他看到程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知道这是程爷生气时候的表情,但他却不知道程爷为何生气。
程剑勇问道:“怎么了,爹?”
程爷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程剑勇道:“我又怎么了?”
程爷怒道:“我警告过你多次,大喊大叫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程剑勇低着头,脸上尽是不服的表情,但他没有握紧拳头。
因为此刻令他不爽的是他的父亲,在他的思想里对自己父亲握拳就是最大的不敬!
如果此刻是别人对他如此,那么这个人现在也就已经死了,死相也绝对不会很好看。
程爷看着程剑勇不服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过分了,但这世上也没有父亲向孩子赔不是的道理,他不禁叹气道:“我只希望你能听进去!”
程爷这句话也已经讲过很多次,每一次都真正希望程剑勇能听进去,但他却也知道,如果程剑勇有听进去,他也不用讲那么多次。
他也知道程剑勇听不进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自大,总认为论身手江湖中没有谁会希望自己被他打成肉饼,论名气,江湖中更没有人愿意与程府为敌,毕竟谁都会有求程府的时候!
剑勇这次当然也像以前一样礼貌性地答应:“是!”
程爷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剑勇自信道:“名单上的叛徒已全部清除。”
程爷点了点头。
剑勇虽然鲁莽,但他的身手却令人十分满意,这也是程爷对他较为满意的地方。
“下去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程剑勇知道这代表着他与父亲对话的结束。
他抑制住内心的欢呼,用一种压抑激动的语调说了句:“是!”,之后便离开大厅。
看着他离开的影子,程爷又叹气。
这世上的老人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如自己所愿的活着的时候似乎总喜欢叹气。
胖子知道程爷叹气的原因,说道:“他还需要历练!”
程爷道:“是!”
胖子道:“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跟你说话!”
程爷叹道:“任何一个孩子都无法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对他们如此严厉!”
是的,任何一个孩子都不懂严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等到他们懂时,他们也已身为人父。
胖子只有苦笑,因为他没有孩子,所以他永远不会懂程爷的心情!
也正因为他没有孩子,没有家,才没有后顾之忧,杀人才不会有任何的牵挂。
也因此,他才能与程爷一起拼搏,一起奋斗,才会有程府的今天!
每个人都以为程府的今天全都是程爷自己奋斗出来的,因为在每个人的心里,程爷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个神,一个有求必应、神通广大的神,也是一个绝对公平、绝对公正的神!
所以江湖中的人个个都认为程府的今天全都出自程爷一人之手,只有程爷和那群与他一起奋斗过的人才知道,程爷并不是神,而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但却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人!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程爷的身上有二十三道伤痕和四十二个针孔,每一痕每一孔都代表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每一痕每一孔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教训!
每每回想起过去那艰苦奋斗的日子,程爷都会觉得那是一段宝贵的奋斗经历,纵使程府今晚就落幕,他也不会沮丧,因为他有信心,只要他不死就还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再建立起一个新的组织,而使他少走弯路的,就是那段宝贵的奋斗经历!
胖子吐了口气,望着微亮的天边,说道:“我想我该走了!”
程爷没有留他:“一路小心!”
胖子道:“会的!”
直到胖子的马车消失在黑暗中时,程爷才缓缓走出大厅。
夜渐退,鱼肚白。
廊道上满是花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程爷离开大厅并没有立刻回他的卧室休息,而是去薛易心他们夫妻的房间。
残灯将灭未灭,林江仙正坐在床边看着她那昏死的丈夫。
本已经准备甜美睡去,却突然听到房门的急促敲打声。
“夫人请开门!”
闻见急促的喊声她穿着睡衣急忙下床打开门,一个身强体壮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薛易心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又快步走出,随后一个年迈的老人紧张着神情背着箱子突然快步走进房门,来到床前。
这一切的动作在林江仙看来仿佛呼吸间便已完成。
因为从她看到被强壮男人抱着的薛易心时,她的心仿佛已经停止,时间也已经不再流逝。
是谁将她的丈夫打成这样?
老人探了探薛易心的鼻息,吐了口气后紧张的神情也就缓解下来,接下来老人说了什么话,林江仙也就全都没有听见,因为她已经崩溃——
静静躺在床上的薛易心脸色比自身穿的白衣还白,而他的衣服却沾上了一滩血渍,空气中也已经飘着令人闻之作呕的血腥味!
她迈着千斤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床边,她捂着嘴,眼眶红润,断线的泪珠一颗颗掉落。
老人站起身,轻扶着林江仙坐到床边,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最脆弱的不是老人,而是断肠的女人!
当然,他也发现这个女人深深爱着她的丈夫!
林江仙的手抖动得比老人更厉害,她抚摸着丈夫的脸,将脸颊贴在丈夫的胸前,强忍住的痛苦的哭声瞬间得到释放。
纵使老人明知薛易心已经没事,却还是没有阻止林江仙的哭喊。
动情的女人内心深处往往都藏着洪水,只有等到溃堤的时候才会泄洪!
现在正是林江仙泄洪的时候,只有傻子才会阻止洪水泄洪,所以老人并没有阻止她,而是离开了他们夫妇的房间。
他不需要告诉程爷薛易心是死是活,因为他明白程爷看到床上的薛易心时,一定就会立刻知道薛易心已经没事。
看着房门打开,室内一灯如豆,程爷走进薛易心夫妇的房内,林江仙红着眼眶看着程爷,她的泪珠又断线般滴落。
程爷知道她深爱着薛易心,她爱他的程度几乎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希望,程爷也知道此刻她心如刀割,他走上前,轻抚着她的肩膀慰言道:“放心,他不会有事,我会还你一个原样的薛易心!”
林江仙激动得抓紧程爷的手,感激得又流下了眼泪。
是激动的眼泪,也是充满活着的希望的眼泪。
她知道程爷一向一诺千金,他说会还一个原样的薛易心就一定会还!
程爷又道:“先去休息吧,易心也一定不希望你因为他而如此折磨自己!”
林江仙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她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程爷似乎想多看薛易心几眼,但看到林江仙那两颗红肿得像荔枝的双眼时,他也就没了那心思,他出了门,往自己的卧室去躺会儿。
顾武和银枪娘子的死讯迅速闻遍江湖。
江素素从她父亲死后便一直穿戴麻衣,当她得知顾武的死讯后,她的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的双脚立刻重重跪在地上,双掌合十于胸,念叨的都是感言!
她祈祷老天能让程爷一直活着,甚至于永生。
她还祷告老天能将顾武的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她祈祷完后立刻抱紧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当然也紧紧抱住她的女儿,因为她们都清楚,这世上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她们都希望对方莫要离开自己。
江素素的母亲告诉她:“做人于天地要懂得知恩图报!”
言下之意是要江素素用十二分的真诚去感谢程爷,若不是他,她们的仇恨根本没办法得到解决。
江素素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满怀激动跑到大厅。
一夜未睡的程爷此刻精神居然比站在他身旁的程剑勇还要来得旺盛。
江素素来到程爷面前跪下,满怀激动地说道:“程爷,谢谢您!”说完刚要磕头,却看到程爷抬了抬手,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江素素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简直就像魔法,但却不是魔法,程剑勇知道这是程爷的实力,程爷的实力本来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揣测得出来的,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无法确定现在看到的是否就是程爷最强的实力!
程爷微笑道:“不必如此!”
江素素道:“程爷的大恩,小女没齿难忘,只希望程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女定当全力以赴。”
程爷满意的点头道:“好!”
程爷又问道:“你们大仇已报,接下来要如何?”
江素素道:“我会将自己已怀孕的事情告诉我母亲。”
程爷诧异地问道:“你打算生下这孩子?”
江素素道:“孩子是无辜的。”
这世上或许只有女医师才真正懂得生命的出现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因为她们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柔善良的母性和为人医师的慈悲心。
程爷问道:“你不怕你母亲承受不住?”
江素素低着头道:“我会尽量说服母亲。”
程爷叹气道:“未婚先孕的女人,很少有男人会要的。”
江素素的回答令程爷对她刮目相看:“很少不代表没有,倘若我这辈子真的无法遇到这样的男人,至少这个孩子是我以后的依靠。”
程爷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很有思想,甚至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计划。
程爷依旧微笑道:“你很不错!”
江素素道:“多谢程爷夸奖!”
程爷笑着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江素素道:“程爷请说!”
程爷道:“我有儿子,却没有女儿,如果你不嫌弃,我希望你能当我女儿。”
江素素怔住了,她不懂为什么程爷会突然想收她做干女儿。
程爷也并没有要她立刻给出答案,他笑道:“你可以回去跟你的母亲商量,这毕竟也称得上是你的人生大事。”
江素素道:“好!”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离开。
等到江素素的身影远去之后,程剑勇问道:“爹,你当真要收江素素当你的女儿?”
程爷喝了一口茶,道:“怎么?”
程剑勇激动道:“江素素被强暴的事在江湖上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您此刻收了江素素当女儿,程府和您在江湖上的名声会如何,您应该比我清楚!”
程爷道:“我知道!”
程爷当然知道,以后江湖上的人一提起程爷,自然也就会想到不可一世的程爷有一个被人强暴过的女儿,而程府的名声也会随之受损。
程剑勇道:“既然您知道,您根本就不应该收江素素做女儿,趁现在这件事还没发生,我去告诉江素素,那不是真的。”
程剑勇前脚刚踏出,立刻就被程爷喝住:“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打断你的双腿!”
程剑勇道:“爹……”
程爷怒道:“你爹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话?”
程剑勇黑着脸,咬着牙,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程爷道:“你要是有江素素那一半的头脑,我又怎么会收她当女儿!”
程爷看着程剑勇的黑脸,继续道:“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下去!”
程剑勇不服气道:“是!”
江素素回到房中问自己的老母,老母亲慈祥地笑着,温柔地抚摸着江素素的头,语重心长道:“你已经长大,我的想法只会左右了你的想法,这件事我不能替你作主,但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江素素柔声道:“如果我拒绝,岂非伤了程爷的心?”
江母道:“但我想他一定可以理解的。”
程爷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江素素,他明白江素素的思想虽然古老而封建,但却展示出了万分的忠诚,就好像一女绝不侍二夫!
他相信江素素的父亲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不会后悔生了这么一个这么忠于自己的女儿。
程爷当然也很尊重江素素的选择,他知道江素素的未来一定不会不好过,因为他已经准备送她一套房子。
有了房子才会有家的感觉,这套房子不大,就是个乡村小房,有田、有井,可以自给自足,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房子就在城外,还有一点就是这间房子离程府并不远。
但江素素还是拒绝了,因为这东西对她而言实在太贵重了,纵使程爷手里还有几百甚至几千间这样的小房子,她告诉程爷她已经叨唠程爷太久,打算今晚就回家。
程爷没有挽留,因为他知道对江素素这样的女人,你除了尊重她做出的每一项选择外已经别无他法。
程爷给她安排了一辆好的马车,这次江素素并没有拒绝,而是接受。
因为她明白一个人不能完全拒绝别人的帮助,偶尔让别人帮帮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程府的马车用的马是南七省最快的马,用的车是专门请工匠为程府特意打造的,大方宽敞;用的席垫也是最软最舒适最安全的,让坐在里面的人几乎可以躺着睡觉,方便一觉醒来就到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夜晚,星空有月。
车夫挑选了一段平坦的路送江素素母女回家,这段路虽然平坦,但却很远。
很远的路即使再怎么平坦也不会有人愿意走的,但车夫却必须要走,因为这是程爷给他下的命令:
“很少有女人可以当我的朋友,她们是例外。”
车夫懂程爷的意思——
任何被程爷看作朋友的人都将得到程爷的尊重!
在他的印象中,程爷对待朋友都是用十二分的真诚去对待,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不舒服!
走崎岖坎坷的道路时,人当然会很不舒服,所以,车夫选择了一段舒服的道路。
车里,江素素紧紧握住她母亲的手,她的手很软也很暖,她不想放手,因为她爱她的母亲,她觉得她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她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可以好好孝顺她的母亲。
想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情,她顿时愁眉不展,她虽然告诉程爷会说服自己的母亲接受自己被强暴的事,这种事纵使她母亲会接受,可她又该怎么说出口?
江母借着温和的月光,看着自己女儿那光滑得如同丝绸一般的脸蛋,她看到那颗丝绸般的脸蛋上有了忧愁和犹豫。
江母抚摸着女儿的脸,柔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素素无言地摇了摇头。
江母当然知道这是江素素不让她担心,所以才不告诉她,但她却已经猜到一点点。
能让女人难以启齿的事只有两种:
一种是对自己爱慕的人表白;另一种是将自己被强暴的事告诉父母。
江母道:“这件心事难以启齿吗?”
江素素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眼泪却已经流出。
她突然抱紧她的母亲,两人的脸颊紧紧贴住!
她大哭的呼喊着她的母亲:“娘!娘!……”
每一声都带着无言的痛苦,每一声都恍若刀剑刺入她母亲的心脏,她母亲的眼泪也被这几声喊落!
江素素已经崩溃,已经泣不成声!
没有哪个女人身体被伤害后还能将这种惨无人道的痛苦吞下。
现在,她终于释怀了,她对她母亲说出了实话:“娘,女儿不孝,未能保全玉体……”
江母听到‘未能保全玉体’这六个字时,纵使她已猜到,她还是会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她甚至都已经觉得天昏地暗。
但她却没有晕倒,因为她的女儿还需要她的安慰,她明白江素素受到的痛苦绝不比自己轻,她不但要忍受身体的痛苦,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她紧紧抱住江素素,因为此时她比她更需要亲人的怀抱。
江母强忍住泪水道:“傻孩子,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
江素素哭泣道:“因为我怕您的身体接受不了父亲的死讯和我的被伤害的消息!”
江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们母女紧紧抱在一起痛哭!
江母又抚摸着她女儿的脸,问道:“孩子,将来你打算怎么办?”
江素素摸着她那略微突起的肚子,道:“我打算生下他!”
江母懂得她的意思,因为她是她的女儿,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懂自己的女儿。
一个为了孩子可以放弃自己幸福的母亲绝对是这世上最值得任何人尊敬的女人。
江母问道:“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呢?”
江素素道:“我会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真相,也会阻止他做出傻事。”
江母知道江素素说的傻事是指孩子找程爷报杀父之仇!
这时,奔跑中的骏马突然长鸣登起两条前腿停下,车夫借着柔和的月光看到一个骑着白马,拿着银枪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夫认得他,他是史老大的手下好色!
车夫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摸索着车底,直到摸到刀柄时,他那紧张的心才有了底气!
好色俯身讥诮道:“拿到兵器了?”
车夫立刻将身子向后靠,小声叫唤道:“江姑娘!……”
江素素和她的母亲被突如其来的骤停摔在了地上,她们已经猜到一定发生了变故,现在听到车夫的叫唤,她爬到车帘前,应声道:“我在!”
车夫斩钉截铁地说道:“看来我已经活不过今晚,但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你们拖延逃亡的时间!……”
车夫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也麻烦你告诉程爷,车夫不能再追随他左右,也请他保重身体!”
车夫说完,江素素听到了利器出鞘的声音,也感受到马车调向来时的方向,然后驶去,速度就跟她们来时的一样。
直到车夫的惊呼声越来越远,江素素才确定马车已经驶得很远了!
江素素紧紧握住她母亲的手,她发现她母亲的手不但冰冷而且颤抖得更厉害,显然是被车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呼声吓到。
突然,狂奔的马儿又停下,一条人影掀开了车帘,掀开的同时,他又以最快速度的点穴手将江素素和江母点住!
那人伸手将江素素的头抬起,笑道:“好别致的女人,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就这么将你杀死真是可惜!”
他又回头看着侧边的江母,又笑着道:“多谢你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儿让我享用,你放心,我享受完就让你们在地狱里相会,等着!”
他话一说完,一道寒光闪过江母的咽喉,鲜血如泉一般洒在了江素素的玉颜和那人丑恶的嘴脸!
紧接着他把他的臭嘴亲向江素素的香唇,双手也已经开始扒江素素的衣服!
突然,他感到嘴唇一阵疼痛,他想松口,却发现嘴唇自己被江素素咬住,他立刻用他那双罪恶的手用力捏江素素的身体的双乳,而江素素却始终咬住不放,突然,他用藏在袖中的刀刺入江素素的身体,江素素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就连紧咬的嘴唇也松开!
江素素就这样死了,她的眼睛已死鱼般盯着好色,眼里充满了诅咒!
纵使已将她打死,好色却还是不想放过她,因为她实在太吸引人……
好色出了马车,他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神情,仿佛打赢了一场战役,他的精神还不错!
此刻即将破晓,此地距离程府也已经不远,好色摇缰如挥鞭,鞭策着骏马向程府奔去!
程爷坐在大厅上品茶,薛易心和程剑勇都分别站在他两侧。
薛易心的身体昨晚刚恢复,今早便可以下来走动,他能恢复这么快全靠他最爱的妻子每时每刻的陪伴与照顾!
当他睁开眼时,第一眼便是借着浪漫温柔的月光看到她的妻子疲惫的趴在他的胸怀上,而她的左手却与他的右手十指紧扣,仿佛生怕他再一次离她而去!
他知道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内,他的妻子有多累,他不忍心看着她趴在她的身上,所以他轻轻拍醒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揉着朦胧惺忪的睡眼,看到他的丈夫迎面而来的微笑时,她也笑了,她笑得远比薛易心还要来得开心,她简直开心得就要飞起来了!
她笑着对薛易心道:“你终于醒啦!”
薛易心也用春风般的微笑报之,他用他的手抚摸他妻子的脸容道:“苦了你了,娘子!”
他的妻子热泪突然涌出,她突然抱紧她的丈夫:“不辛苦,只要你还能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薛易心也紧抱他的妻子,他发现他的妻子似乎瘦了不少,他也觉得十分愧疚:“我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我也不会让你为我担心,绝对不会!”
他的妻子道:“我相信你!”
林江仙相信她的丈夫,就好像佛教徒相信佛经上的教诲一样。
她不会去怀疑,因为她认为她的丈夫没有欺骗她的理由。
她的丈夫也确实没有欺骗过她,甚至比她父母还爱她!
薛易心紧紧抓住他妻子的双臂,眼送秋波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毕竟都有着一颗深爱着对方的心!
林江仙心领神会道:“不行,你才刚好,怎么能……”
薛易心不等她说完就已经去品尝她嘴唇的味道……
程爷已经看出,却不动声色,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
令他吃惊的是薛易心的精神恢复得实在太反常,或许这就是年轻人之所以强于老人的原因——令人望而生畏的旺盛的精力!
年轻人的精力仿佛奔流的江河,永远都不会有疲倦的时候,也正因为他们精力旺盛,所以他们不管生病受伤,恢复的时间和效果都比老人来得快,来得好!
程剑勇也将薛易心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总觉得薛易心太娘,太斯文,没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就连笑起来也很像个女孩子!
他当然也看出了薛易心为什么会笑,他甚至都不用猜,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笑容!
看到薛易心那种满足的笑容时,程爷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充分说明薛易心可以继续为他做事了!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音:
“程玉仁,我把人给你送回来啦!”
听到‘程玉仁’三个字,程剑勇顿时怒火中烧,怒喝道:“那个不知死活的狗王八,居然敢直呼我爹的名讳!”
话音一落,程剑勇展开身影,瞬间便已到门外。
他看到了一辆马车,却没有看到人。
他眺望了四周,看到有一条身影从远方屋顶上消失。
程剑勇知道马车是那个人送来的,想到那人对程爷的不尊敬,他又立刻要施展轻功去追那人。
“不必追!”
听到这三个字,程剑勇知道他爹已经来到门外了!
薛易心也跟着程爷来到了门外!
程爷示意马车对程剑勇道:“眼前这件事才是大事!”
程爷问薛易心道:“这辆马车眼熟吗?”
薛易心道:“是程府的马车!”
程爷道:“这是我特意选来送江素素母女回家的马车。”
薛易心沉思道:“那么这辆车现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程爷道:“非但现在不该出现,就连车夫也已经不在!”
薛易心顿时眉头紧锁,声音低沉道:“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程剑勇知道薛易心的意思,他刚想伸手将门帘掀开,却被薛易心阻止:“等等,切莫动!”
程剑勇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这个不够男人的男人,道:“为什么?”
薛易心来到程剑勇身旁,拿出一块石头,说道:“现在最好小心些!”
说完,他已经将石头弹入马车内,忽然间,车内恍若有十余声箭破长空的声响,不到片刻便又已消失。
薛易心看着程剑勇,说道:“现在可以打开了!”
程剑勇一打开车帘,一股恶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许多路人和程府的下人开始作呕。
只有程爷、薛易心和程剑勇还冷静地看着车内那比恶臭的血腥味还要令人恶心十倍的场景。
车内到处都有已经发黑的血块,江母坐在一侧,咽喉处的鲜血已经流光,她衣服上,皱巴巴的脸上都是已经凝固的黑血块。
江素素全身赤裸,双脚大开,坐在正中央,原本如同丝绸般光滑的肌肤现在除了有她母亲的血之外还有淤青,特别是胸膛前的乌青色的掌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程爷。
看到江素素的死像,就连最有男子气概的程剑勇也不禁毛骨悚然,冷汗从鬓边流出,他为程府杀过许多人,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却还是对江素素心生怜悯!
薛易心不禁叹了口气,他觉得江素素这个人实在太可怜了,可他却想不懂,为什么有人杀了江素素后还要将她送到程府。
紧接着,他听到了程爷的命令——
“将她们厚葬!”
程爷的命令平时都铿锵有力十分严肃,但现在却充满了悲伤,就连说这几个字的时间都偏长!
说完这几个字,程爷便转身离开,从看到江素素的尸体开始,薛易心发现程爷居然好像真的好像‘老’了,他的行动变得跟其他老人一样迟钝!
程爷在自己的书房里,像普通老人一样呆呆的坐着,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去想,就像是在发呆!
直到一条人影出现在他房门外时,他的眼睛才有了精神!
那条人影好像什么都没有动,但却已经来到了程爷面前。
他单膝下跪,右手抚着自己左胸,向前微俯身道:“程爷!”
他的声音深沉有力,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比他的影子还黑的衣服。
程爷点了点头,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那个人,仿佛在质问:“剑勇已经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