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光,与我,如白驹过隙而不着痕迹;正忙于探索的孩子们可就是两样了。和尼斯湖水怪(湖里的野生小鱼)打打招呼;跟飞鸟龙(蝴蝶或飞机)你追我赶;和该理发的草坪相拥而卧;与喝仙露的红花绿叶亲亲我我;回家还不忘捡些小小鸟站过的、大月亮照过的小小树枝…
一天的时光还是太短,让这个快乐的小小孩无法抒发完对生活的热爱与激情,总是想把平静的夜晚也排满。
洗完澡上床是最自在的时光,一番口出狂语、打滚撒泼之后就开始琢磨着索要故事的事儿了。我自然懂得什么是轻松又能安抚心灵的故事:在恨不得全让读完的一摞绘本中挑出两本让他最终决策;读完绘本让他亲自关窗关灯;必须让他先对我说感恩词;最后一定是他先抱我说 I 拉服 you…
到此,我往往以为大功初成,其实噩梦才刚刚开始。总会有一个声响把他唤回了,今天是蟋蟀明天是青蛙,还有他属的响尾蛇和飘落的小想叶子;总有温柔的月亮姐姐想让他抱抱再睡;客厅百合的暖香总能透过门缝恰好让他闻到;总是想再喝点水再上个厕所…我只得默默安慰自己凌乱的心情:《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弗罗伦蒂诺·阿里萨一生的等待应该比这更漫长吧!
修炼心性的时刻到了,装睡、按摩轮番上阵。三个回合下来,敌军多半已溃不成军,动听的鼾声响起时小小人儿早已拜倒在周公梦下。此刻,我像一只战胜的斗鸡骄傲的问刚变成天使的恶魔:舒服吧?小小人儿闭眼点头说是的。
但有时,敌方太顽固难攻,又或许我是无心应敌、军心涣散,总有一个声音说心性暂不修炼也罢!
于是,我缴械投降,爸爸雄赳赳扛枪上阵。他黑灯瞎火中塑造的即兴故事记载下来应有二三百篇,多数应收录在一个叫《砳砳故事》的寓言集里:有尊老爱幼小象砳砳、礼貌待人的河马砳砳、整洁卫生的鼹鼠砳砳、心胸开阔的蓝鲸砳砳、自信开朗的老虎砳砳、精益求精的狮子砳砳…这些低幼作品大多还是有些用处的,在我一边默契的装睡配合中,小人精也总禁不住去梦里实现一番的诱惑,自我感觉良好的甜甜睡去。
偶有哪天小脑袋受刺激太大,噩梦还是有的,一咕噜爬起,双手像恐龙捕食一样乱颤、双脚似跳蹦蹦床一样哭着在床上兜圈。奶奶的叮嘱、爸爸的亲吻、妈妈的安抚都通通不理,嘴里有时喊我的不给、有时喊怪物走开、有次竟说爸爸,你讲故事能不唱片头曲吗?说完便像水浒里的好汉醉酒一样倒头睡去。
爸爸琢磨要给小娃找个守梦神,于是讲了一个从二元星来的守梦卫士,他神通广大,侠义心肠。谁做噩梦只要叫守梦卫士,他即刻前来护驾,噩梦就立即溜走了…一连数日,平静安稳,偶有噩梦大作,大叫卫士卫士之后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