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央视频道新推出了一档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节目中有一段小剧场十分有意思:
在梦境里,王羲之、黄公望找乾隆算账,吐槽乾隆在他们的作品上疯狂盖章题字。网友们因此戏称乾隆为“弹幕狂魔”。
话说,乾小四荣获这个称号可真是实至名归。以风雅自居的他,热爱收藏和鉴赏,还特别喜欢在书画上钤印和题跋。
哎?这听上去是不是挺像一个书画爱好者?
其实不然,乾隆的这种行为反而暴露出:他其实是伪书画粉丝,还是一个话唠伪粉。
这个话唠属性,从他在各朝各代的书画上疯狂制造弹幕可以看出来。凡是经过乾隆之手的作品少有空屏的。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就是弹幕重灾区中的一员。
这是乾隆鉴赏后的《快雪时晴帖》:
这是原作:
盖了几十枚收藏印章、写了七十多处题记,乾隆的话唠程度可见一斑!要是在现代,800字观后感他肯定不在话下。
同样陷入弹幕重灾区的还有元代赵孟頫的作品《鹊华秋色图》。
画中题跋除了赵孟頫本人的一处自题,其他的皆是后人所作,包括虞集、董其昌和乾隆等八人的题跋。其中,乾隆在引首写了“鹊华秋色”四个大字,并题跋九则,盖章26处。
于是,整幅画的空白之处几乎都布满了印章和文字,简直就是弹幕被刷屏了。
不过,《鹊华秋色图》的惨烈程度与《富春山居图·子明卷》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乾隆这个话唠,可是凭借在《富春山居图·子明卷》题跋五十五处,创造了“中国历史上同一人在同一画中题跋最多”的纪录。前方弹幕高能:
整幅画都被密密麻麻的文字霸屏了!
万幸的是乾隆号称书画爱好者,实际上却是个“伪粉”,连自己钟爱的作品的真伪都辨别不出来,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真迹才免遭毒手。
没错,《富春山居图·子明卷》是仿作。
但是,作为一名伪粉,乾隆的书画鉴赏水平根本不足以辨别出来。于是,他把伪作当真,还时不时拿出来刷下弹幕。
没想到的是第二年,他又得到了黄公望的真迹《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
也不知道是真辨不出真伪,还是怕丢面子,乾隆颠倒真假,认定“子明卷”是真的,但又以“惟画格秀润可喜,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不妨并存”为理由,花了二千金买下了“无用师卷”,列入“石渠宝笈次等”。
虽然被污蔑为“赝品”,但是“无用师卷”因此保全了“清白”之身,也真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能与疯狂刷弹幕的乾隆匹敌的大概只有“盖章狂魔”项元汴了。
项元汴,字子京,号墨林,是明代著名的收藏家、鉴赏家。他的藏书楼“天籁阁”藏品丰富,多为世间精品,声名远播。
项元汴擅长鉴赏,辨别真伪的能力在当时无人可比,同时,他对藏品钤印的热衷程度也是时人不可及的。
他的收藏印章数量在四十枚以上,刻有“天籁阁”、“墨林山人”、“西楚子孙”等不同字样。
凡是项元汴收藏过的书画,上面都有他的钤印。放到现代,他肯定是个“霸道总裁”——占有欲强,一定要在心爱的物品上打上自己的印记,显示所有权。
其实,盖章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钤印本来就是用来表明所属者对盖章之物的拥有权、使用权或认可的印章符号。但问题是他疯狂盖章!同一件藏品,他至少要盖N个章,多的甚至有五六十个。
比如在大名鼎鼎的冯承素摹本《兰亭集序》上疯狂地盖上了五十多个大章。
与《兰亭集序》同病相怜的还有上文提到的《鹊华秋色图》手卷,从前隔水、画幅,到后隔水和拖尾上,一共有项元汴的鉴藏印65方,其中有22处都钤入到了画面中。
若是赵孟頫得知自己山清水秀的画作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项元汴还喜欢在藏品上标注价格。在他所藏的书画上时常可见“某年某月花多少价钱”的信息。
如在赵孟頫的行书《烟江叠嶂图诗卷》题跋:“明嘉靖三十八年春二月,购于钱塘丁氏,墨林项元汴真赏。原价肆十两,‘宠’字编号”。
又比如在明代文徵明的《漪兰竹石图卷》题跋:“嘉靖三十九年秋八月望,装池于天籁阁中。‘仁’字号,其值拾贰金”等等。
看了这些标价,有没有觉得这些书画瞬间从文艺界回归到现实生活,面目都亲切了许多?
其实,钤印和题跋不只是在书画上简单地盖章和写字。钤印和题跋时要讲究内容、形式及位置要与作品密切配合。书、画,题跋、印章之间互相联系,互相增益,使之成为统一的整体。
此处手动@宋徽宗赵佶,他也是在书画上刷弹幕的爱好者。不过,这位除了当皇帝外无所不能的艺术家在给书画题跋钤印时十分谨慎细心,注意不破坏画面的构成。
比如在唐韩干《牧马图》中,骑马人和马都面向右侧,宋徽宗则在图的左侧写上“韩幹真迹 丁亥御笔”八字,不仅不破坏画面结构,反而为画本身增添张力,显得更加饱满。
而项元汴和乾隆显然没有去考虑这些,他们在书画上任性刷屏,不惜破坏原有作品的构图意境,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
他们的这种行为恰如《韵石斋笔谈》中姜绍书所讥讽的一样:“以印钤之,累累满幅……譬如石卫尉以明珠精镠聘得丽人……黥面记之,抑且遍黥其体使无完肤”,实乃“书画一厄!”
本文作者:松花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