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大厦楼顶。尘埃定格,阳光不动。一个男人,坐在楼边。几瓶酒,几包烟。天台门被打开,保安走了过来。
“喂。那边那个,干啥呢。”
梁南回答了他的话:“有点心事,不会跳的。”他递出一支烟,王彦斌接过,点燃,蹲下来:“不容易,你抽完下去吧。不安全。”
王彦斌也不容易,上一周妻子李丽干呕肚疼不断,王彦斌兴奋的带妻子去检查,结果是子宫瘤。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来当保安。退休金是够的。华丽大厦五十楼的丽人医院是专门处理这些病的,为了安全和妻子,王彦斌还是选择了这儿,今中午就手术。
梁南抽完烟,深吸了一口气,将吐出的白气又吸了回来,“你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
“嗯。”
“我下去准备工作了。”王彦斌看着他走向天台,打扫着啤酒罐和烟头,自己也吐了一口烟,打了个电话:“小丽,你到了吧,我这就下来。”
.....
梁南明白,误诊是一件天大的事。
他在手术台前,双手颤抖着,伴随着心跳仪的幽鸣。他想起他的孩子出生时,因为妻子比预估时间多呆了十五分钟半,而让他跟院方吵了近两个小时。此刻,他作为一个医生,在手术台前一片茫然。
他接手的女人,检查是子宫瘤。可就在昨天临检,发现那个瘤子动了一下。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颗肿瘤,是个移了位的胚胎。
切还是不切?
切了,没人会知道发生什么,可他谋杀了一个生命。不切,重大的误诊会让他丢掉饭碗,家里的妻儿和老母都仰仗他一人。
王彦斌已经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了。手术灯亮着,如白灼的小太阳,恒久而炽人。一生当兵,半年回来总算与妻子相伴,却遭受上天玩弄,他也不能软弱,得挺直腰杆,像站军姿那样。
地震发生了。
摇晃开始的那一刹那,梁南和两位医护助手相互一望,他们必须做决定。王彦斌第一反应就是冲向手术间,他大敲着门,叮咚咚的像炸弹,余威摇晃着华丽大厦。
梁南大叫:“别敲!不会有事!”
梁南那一瞬间脑子突然一激灵,十多年前,未从医时,他也在这敲打着那扇门,喊着:“怎么还没有手术完。”
“梁哥,到底咋办。”
梁南一甩手,“缝上吧。责任我来担。”
“可是...可是,也没人知道啊。”助手问。
“这他妈是杀人!现在还地震了!快点!”
.......
妻子李丽总算出来了,地震也只是有惊无险。李彦斌的泪水只是含在眼角,明亮的灯光像枪杆的火光一样刺激着神经末梢。
“是你?”梁南看着李彦斌。
“我妻子有事不?”
“我误诊了。你妻子没得肿瘤,是个孩子。”
李彦斌当下背部仿佛被猛烈一击,驼了下去,瘫软在椅子上。他立刻冲过去抓住梁南的衣领。“你这个庸医!我要告你!”
梁南走到天台上时,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等待着某个领导来给他辞职函。医护助手上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南说:“我如果选择切掉,老天知道了。”
“我孩子根本没法在过生的时候许愿。”
“是我我就不会这么选择。”助手说。
梁南抽了一口烟。
烟的尘埃挡住了太阳,太阳熏成了一片紫赤色,映在梁南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