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风筝的情愫由来已久,孩童时,春天里,眼巴巴望着哥哥们用薄薄的竹片白白的纸糊一个风筝,方官帽型的,后面加两条长尾巴,然后套上线搅(木头做的,两头为手把,线从上面缠绕,便于收线放线)。那种兴奋,那种急切啊,我激动得围着他们转来转去,看着他们筹划着准备材料,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调浆糊,绑竹片、糊纸,一步一步做好,然后开始试飞,他们带着风筝,边跑边放线,我就在旁边伴跑,每一次我都跑得很认真。从最开始的原地起步奔跑,到后来的换人,调整速度奔跑,再后来换方法,先把线放长些,一个人拿风筝远远的站着,另一个人拿线搅奔跑。但是无论怎么跑,风筝总是摇摇晃晃,缓缓飞起,像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地落下。这可急坏了哥哥们,更是累坏了我。于是哥哥们又摩拳擦掌,反复精心研究,琢磨改进,调整比例等等………折腾一天,大家都精疲力尽,风筝终是与上天无缘,累了,倦了,兴趣索然了,人也散了。最后他们把风筝送给我当玩具,我抱着它,捋着两个长长的尾巴,静静的,呆呆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产生,风筝上天从此成为了我的一个情结。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是我最喜欢的场景。后来有了零花钱的岁月里,我都会去买一个蝴蝶形状的风筝,在阳春三月里放飞。外婆笑话说:“风筝天上飞,孩子鞋底断”。果真是那样的,有多少次放飞,我摔了筋斗?有多少次摔坏了鞋?又有多少回摔烂了膝盖?我都记不清了。我的乐趣就在它飞起来的那一刻,看到它在天上变得越来越小的时候,我的心也变得那么高远,那么辽阔。放飞,常常空手而归,因为我不懂得如何收回,它出去了,我不收则已,每每用劲,它便挣脱而去,我根本无法寻踪。从最初的满腹遗憾,到后来的畅然欣快,干脆我把线放完,最后放手,任随它飞到天的另一端,成全了一个自由,也成全了我的潇洒。每年风起,纸鸢上天,这倒成了我保持多年的一个习惯。
记得家乡每年三月初三,会举办风筝节,我只要在家,便如约而至,青春年少的单车,几十里地以外的小镇,干涸的大河床里,人山人海,可以看到风筝大王几十米长的蜈蚣或者鲤鱼,在众人的帮助下缓缓升起,最后在天上形成奇观,也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创作竞相展示,有蜻蜓、蝴蝶、凤凰、甚至还有大美女、娃娃头……我喜欢听众人们的惊呼,喜欢感受大家的喜悦,喜欢仰头搜寻风筝的踪影,轻松而快乐,乐此不彼。
很多年没有再参加过风筝节啦!自己仿佛成了一只风筝,摇摇晃晃地飞起,荡荡悠悠地飘浮,有一缕无形的线,始终牵系着我的灵魂,不知道它是否可以叫怀念?纸鸢,顾名思义“致远”,“宁静而致远,淡泊以明志”是纸鸢所承载的深意吗?纸鸢上天,到底是风的推送还是天的包容呢?想到这儿,我总会露出傻傻的笑容。
生活的忙碌,无边无际的欲望,几乎让人忘却了那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我发现来到我身边的很多人幸福的成本在不断增加,感受的能力却日渐降低,把一切都赌注在追逐的远方,对眼前的美好却视而不见。内心焦灼沉重了背囊,夸大的责任压垮窄窄的肩膀,何以减压?唯有放飞!放飞,是心灵的一次旅行!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一无所有孤身前来,如今的我们,无论喜怒哀乐,无论贫穷与富庶,无论健康与疾病,不论亲朋还是对手,都是我们最大的拥有,都值得庆幸和珍惜,因为来到我们身边的不管是喜是悲,都是我们独一无二的拥有和体验,是老天给的礼物。我们天生具有独立面对未知世界的能力,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如纸鸢飞起、解离、勇敢地适应。
今年的三月三,我想给自己画一个纸鸢,放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自由自在地飘荡在天地间,然后任随它而去,它可以穿越时空,帮我找到另一个空间里正在放飞的自己,找到我失落已久的那颗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