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突发急症,实验室的老板联系了最好的医生,进行全力抢救,但是还是没有能留住她,享年三十二岁,谨以此文哀悼她年轻的生命)
葬礼的时间定在德国当地时间上午十一点,一大早翻出了唯一一条素黑色的裙子,换上了很久都没有穿过的高跟鞋,这是我能找到的我的衣服里面看起来比较正式一点的一套了。然后骑上我的小自行车,奔去实验室。在路上遇到两位朋友,聊到过世的朋友,聊到葬礼,大家都觉得惋惜。
十点从实验室出发,差不多十点四十左右来到墓地旁边的一个小教堂。已经有一些朋友,先到了,有她一个实验室的德国同事,当然也有中国朋友。深黑色的衣服,在这一片绿树林里显得格外扎眼。他们手上的菊花开得正艳,生命力旺盛。
走近教堂,能听到熟悉的旋律,说熟悉,是因为知道这是来自中文歌曲的旋律,或许这几首歌都是她之前最喜欢的吧,想到这眼泪又开始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身旁的Amy姐姐一边自己掉眼泪,一边帮我掏面巾纸。
进入教堂,大家都静静的找了个位置坐好,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作为过世之后赶过来的唯一的一个亲人,她老公拉开了这场哀悼会的序幕,讲了她从小到大的一些事,可是我听了却觉得是官方有余,情感不足,或许在心里还是有点在怪他没有在身边照顾她吧。然后是跟她一个课题的师姐,我想她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对于她的离开,师姐也意外。然后老板,她的老板是我们校园里出了名的nice的人,能感觉得到他也为这位年轻的学生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感到伤心与难过。再然后是和她合租的一位女生朋友,她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后面就说不出来了,可以理解,我们尚且难过,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呢?后面的话由另外一位男生朋友继续讲了下去,即使是这位男生朋友,也几度哽咽。
实验室的同事依照惯例,为她做了一顶博士帽子,可惜的是她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戴上帽子接受别人祝贺了,只能让帽子静静的陪着她。
仪式进行到了尾声,大家依次起身,最后跟她道别,深深的鞠了三个躬,轻轻的将手中的菊花放在她身旁,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跟我前两次去医院见到的时候一样,不过脸上的水肿好像消了些。等大家都告别完,工作人员永远的合上了她的棺木。
后面的的流程,根据当地的习惯,孤孤单单的她会被带到另外一个地方,走完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步。
骨灰最后由她老公带回国内安葬。
想把这个经过写下来,只是觉得只用这样的一个仪式来祭奠她生命的离去,有点委屈了她。在她病情恶化,生命垂危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朋友陪在身边。在我们知道她脑死亡消息的那一刻,因为在医院的ICU,不敢哭出声,大家的难过都憋在了心里,流在了默默滴下的眼泪里,没有好好为她哭一场。在医生停掉维持她生命体征的仪器的时候,她老公可能是不忍心看到她最后那么痛苦,选择了不在她身边,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而我们这些朋友也只能在外面等着,等着医生的宣判。因为找不到像国内那样的寿衣,最后穿的那一身新衣服,也就只能挑挑是不是纯棉的了。穿的鞋也就是一双小板鞋,因为找不到布鞋。据说围巾是她喜欢的颜色。
今天才知道,她的生日就在九月份,偏偏那么巧,上天又在九月份带走了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那么懂事的一个姑娘,那么坚强的一个姑娘,对人永远温温柔柔的,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为什么就那么不公平,偏偏是她呢?
母亲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家里只有一位老父亲,很难以想象她的爸爸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蛮独立的小姑娘,当初不加思考,接受了offer,也很无畏的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英语从哆哆嗦嗦不敢说,到现在能说但是偶尔会卡壳;工作上经历了被各种打击,各种不顺,到现在虽然进展不快,但起码自己比较有把握的状态。也有过生病住院的经历,那一次让我明白了独在异乡的艰难,至今感谢一位朋友为我送的那一个星期的粥,也让我明白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之前也在思考,以后的去向,没有一定的地域倾向,经过朋友的事之后,非常坚定的想回去,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去,生老病死,谁都说不准,父母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在他们身边或许能让他们更安心,也算是一种孝顺。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之前的看法是难道父母生了小孩就是要把他们绑在身边吗?现在却觉得老祖宗的智慧,真的很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