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璟
不会拒绝而赴约,在迈进屋子那一刻,她还想着拒绝的理由。灯光暗下,换上迷幻闪烁的霓虹。沉默坐在角落里,被定义为不快乐。于是,学着屋里正中央那个抹着大红色口红的女孩儿,摇摆、大笑,做着各种夸张动作。玻璃墙壁映出被盛情绑架的笑脸,在明暗变化的灯光中一闪一闪。这样,就可以安心隐藏在角落里。
酒过三巡,夜过半,新的一箱啤酒又搬上桌子,话题聊尽,只剩下那些不相干的花边八卦。
还记得咱们院三班的辉少吗,他结婚了。
他结婚了,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被扎了一下。当然知道他结婚了,因为朋友圈里,早已晒出婚纱照。尽管已不再联系,他的朋友圈,她从未错失。
转眼已经是工作第三个年头,时间不告诉你它走的飞快,只会在某一刻突然通知你,有人逝去,从此这世上疼你的人又少一个。如他当初一样残忍,在畅聊一周后突然消失,然后微信告诉她,他有女朋友了。
“有女友了啊,我还以为,会是我。”那天,女孩买好两串糖葫芦约他出来,然后等他回微信,一直等到很晚,等到这个结果。为什么不打电话约,不敢,怕被拒绝,如果在微信里,还可以云淡风轻的聊一会儿说没关系,做出很随意的样子。
她和他相识在一次赶去面试的路上。那天,她因为走错路耽误了时间,心急如焚,情急下拍了拍前面的路人:“欸,请问你知道某某地怎么走吗?”。他回过头,浓眉深眸,鼻梁高挺,额前的头发肆意翘起,阳光青春的气质,又夹杂着一丝荫翳气息。竟怀疑他是外国人,他操着广州口音回应:“我也去那里,一起吧”。好巧,就这样认识了,在研究生最后的时光里。
是她先爱上他吧,他从开始就在衡量选择,从开始,就不平衡。但至少,聊天是愉快的,他们从文学聊到游泳,从兵器聊到动物,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东西。他每晚写武侠小说,女孩熬夜等,做第一个读者。听他讲兵器的进化史,讲如何分辨不同品种的老虎,讲游泳比赛赛制、各个选手的特点。甚至,他还作了首诗送给她,在一个夜里。其实,她开始就觉得那首诗写得一点儿都不像她,但还是开心到在床上打滚、使劲憋着依旧笑出声。
可这一切,都在他告诉她,他有女朋友之后戛然而止。“武文骚墨无人应,自此相逢尽路人。”女孩在微博上写道。一个人的幽怨,他们在微博上没有互相关注。
没有泪水,相识太短,流泪矫情。
可毕竟拥有过,因为短暂,所以不甘。
他说,我的女朋友是校游泳队的。她想,万一他们只是因为都喜欢游泳才误以为相爱呢,万一,他们不是真爱呢。她一直是理智的,然而这一次,却如此荒唐的自欺。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支撑自己去破坏别人的理由。
三毛说,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的。
她每天写一封邮件给他,只是设置成了定时发送,时间是2016年1月1日0时0分,邮件里有她给他画的画,养的风信子,录的音频,分享生活的点滴,就好像,他们已经开始交往。
而在2015年12月31日23点59分时,她却颤抖着把所有邮件的发送日期又改成了2016年1月15日,没去深想,为什么。
那些邮件最后还是发了出去,只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过了很多天之后,他突然微信问,你给我发邮件了,好久没查邮箱,对不起。
这次,哭了。
生病鼻塞的感觉和哭过很像,所以生病后会自然产生一种受委屈的感觉。夏天热到大汗淋漓和运动到体力耗竭的感觉很像,所以热到极限也会感受到另一种酣畅。疯狂到极点的疲惫感和一个人很久不说话很像,都极易爆发出病态的灵感。
感情太过复杂,想不清楚的,那就不想了,哭过,也就过了。
再没提起,再没联系,几乎要忘记他。
要毕业了,她是校舞团的,要做毕业演出。最后一支舞,记录一个7人小团体相互陪伴的时光,7个姑娘没说什么,都很认真的排练。大家心照不宣,这支舞就是结束,是告别,谁也阻止不了,就抓住当下,把不舍化作整齐划一的动作,化作完美的毕业秀。日子变得轻快满足。
“院毕业晚会你会跳舞吗,我会为你加油哦。”他微信她。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然而当那条微信发过来后,心里仍旧被重重的揪了一下,仅一句话就让我浮想联翩,一洗以往我为他构建出的渣男形象,燃起那些我不该有的想象。本来我坚信他没有那么重要,忘掉仅需几天,他却用一句话便告诉我这是假象。我会好好准备舞蹈,因为他会看。”女孩发了一条微博,仅自己可见。
独角戏,一个人的惊涛骇浪、跌宕起伏。
他,有可能分手吗?
毕业后,各自工作,她在北京,他在广州,偶尔聊天,有她找他,也有他找她,话题多数文学,未刻意躲避但也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感情,但她始终知道,他们一直在一起。
她去广州出差,一起游江边,他给她讲历史。
他来北京开会,一起逛校园,她给他讲近况。
未开始过,所以,还可以做朋友。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晚上,他用自己的视角,给她讲三国故事,一起讨论书里的人物性格,书中那些不属实的演义。
她知道,他给她讲故事,只是因为都喜欢文学,没有其他的理由,也不会有。可又隐隐觉得,每天聊到很晚,似乎又打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我背着道德的枷锁,依旧情不自禁。”仅自己可见。
她去海边旅游,白天夜里,就做在海边,什么也不干。
“海太魅惑,给我的感觉和他一样。我无法占有,也沉迷不肯离去。”仅自己可见。
终于,他的小说完结了,三国聊完了,似乎,没有交集的话题。渐渐的也便不再联系。
电影中,都会有这样的情节,男主角和女主角分手时,一般女方都会问:“你爱过我吗?”她一直都看不起这样的举动,自哀自怜,伤情给谁看,知道答案又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放弃最后的骄傲。
她做到了,从来没有问出过那句话。直到,一个晚上,她玩笑式的催他结婚,他聊到还在国外读书的女朋友时,竟然叹了口气。她终是没忍住,问到:
“她是你今生对的那个人吗?”
“是。”男孩儿很快回应。
“因为是,所以才要很肯定的告诉你。”他又补了一句。
“好,那从此,我们即使聊到风月也无关风月了。”
还是问了,原来不是伤情给谁看,只是总需要用什么仪式来画一个句号,借一个人来打碎一个人的自我欺骗。
“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我很努力的去和别人交往,却每次都会拿他做比较。” 仅自己可见。
“我拎得清,分得开,所以还想做朋友。当然寂寞的时候,记忆会冷不丁调成他的频道。” 仅自己可见。
“即使再也没有和他联系,可突然发现自己做事时有了他的影子,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就一下。” 仅自己可见。
桌子上的啤酒瓶已空了大半,房间里有人唱着摇滚,有人吹着口哨,有人大叫着喝彩,有人和着音乐摇摆,有人对着不同的人聊着自己一个人的话题。KTV的魅力大概不是给朋友们一个交流的空间,而是,给了每个人一段回望过去的时间,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人共同拥有了一段可以消失的记忆。
她站起来,看着一屋子买醉的人们,笑了,点了一首《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