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来王仙岭之后,很多好朋友都来表示关怀,说:总是下雨,湿气重吧,虫子多吧,怎么对付蚊子呢? 有没有蛇啊?
我笑着一一给予标准答案:如果我得到了最喜欢的那一部分,通常就会接受附赠的不喜欢的部分。
搬来这新居,最大的好处是拥有一个接地气的花园,花花草草自不必说,我还可以种树,前院有一棵石榴,去年开始挂果,不吃,光是看着就觉得喜庆, 今年打算再种一棵柚子树,能不能结果我不在乎,我喜欢柚子树光洁的枝干,不会太高,也不太长虫子,孩子可以随便地爬上爬下,即使掉下来,地上也是松软的泥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后院围墙上种的是藤本月季,也有一棵枣树,它们要长成还需要一些年头,但时间从不毁约,我也乐于等待。
拥有这花园附赠的坏处是也给了许多爬虫以活动的空间,在塌塌米上玩耍的小仙女经常会高声叫我:“妈妈,蚂蚁来了!”或者直接飞奔过来扎进我怀里:“好可怕,有一只好大好大的蜘蛛在书柜上!” 我通常会笑着叫男人去处理,男人不在家,我就自己去拿一张餐巾纸,轻轻捉住访客,把它们请出去。每一次小仙女都表现得很夸张,可是,我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害怕,我私下里揣测,大概她还盼着每天都能发现点什么。
在南面两扇窗子下面,我挖个了池子养睡莲养小鱼儿,北面花架下青花缸里的两只乌龟是父亲养了多年的,到新地方也不认生,也许是因为这缸是老的,它们从不出来,那只缸或许就是它们的全世界。不记得它们的岁数了,反正年纪比我大,也许得管它们叫叔。小鱼儿不用喂,水里的浮游生物就够它们吃的了,它们总是闲着,也总是在莲叶间穿来穿去,我闲了也会看它们玩,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乌龟每两天要吃一只干鱼头,有时候我会忘记了喂它们,路过的时候它们就会对着我探头探脑的,无声的表达着它们的抗议。冬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上了冻,第二天冰化了,我才想起它们,赶忙去敲龟壳,看见他们动了,心里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不喜欢猫儿狗儿,它们太闹,太亲人,恨不能你全身心扑它们身上,要你爱它,像是不断索爱的小情人,我消受不起。乌龟和小鱼儿就很好,它们是安静的,不争的,从不要求你刻意陪伴,在一起也可以各做各的事情,偶尔对望一眼,又自然地移开视线,谁都不觉得尴尬,它们是纯粹的朋友,是想起来会不自觉微笑的朋友。
小区名唤水郡,是因为每栋1房屋均有溪水环绕,家里西面墙根底下便有一股山上引下的溪水的,初搬来时母亲觉得有些吵,住了两日就移到东边的屋子里去住了,这间屋子改做了书房,我有时候会在此间午睡,水声就在耳朵底下,我倒觉得是最好不过的催眠曲,尽可以想像自己是一片树叶,飘浮在那水面之上,飘飘摇摇,就进入了梦乡。
因房子就建在王仙岭山脚下,此处的雨水确实是多过其它地方的,一至雨天,山便掩在了烟雾云气里,小区里的溪流也奔腾得格外欢乐些。在梅雨季节,空气里湿得像是能拧出水来,白天晒干的衣服若是留着过夜,到早晨可能又是湿的了。东西晒不干倒是其次,霉才是最叫人讨厌的部分,它们总是不期然地在各种角落出现,逼着人变得勤快,也逼着人强化自己作为屋主意识。
可以这样说,生活本来就像是一间屋子, 在雨天,我打开一扇窗子,也许雨水会飘进来,叫人心生郁闷,可以,在晴好的另一天,我又会喜欢阳光和轻风从窗子里进来,感受那种心情都被照亮的感觉。我是绝不会因为偶尔飘进的雨水就将整个窗子封起来的。
也许,那些不好的感觉会积蓄起一些阴郁的力量,象虫子老鼠潜伏在某些角落,造成苦恼和干扰,但我总是不会忘记,我是来此享受生活的,我会把那些不好的部分,变成墙上斑驳的背景,种下喜悦的藤蔓,不必长满长满绿叶,目光所及,也尽是喜悦。
(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