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飘扬的鹅毛
上一章:深南大道车祸
第二章:医院
一道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刺眼。
我缓缓睁开眸子,整个房间是白色的,床单、被子、墙壁,天花顶的白炽灯也发出刺眼的白光,其中一个已经坏了,一闪一闪发出“吱、吱”的声音,除此之外死一般地寂静。
我是谁?我在哪里?天堂?我记得我已经死了,魂魄在老家的县医院路口又撞了。
我想下床,腿动弹不了,一阵拉扯的疼痛。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门“嘎吱”打开,一个穿白色长衣护士进来,说给我换药。我终于憋不住,侧着头问:“天堂也有护士?”
“你说什么呢?你脑子真的撞坏了?医生看了片子说头部没问题啊!”护士嘟着嘴,屁股一扭,转身离去。
“铭哥,你终于醒啦?”思雅推门进来,拎了一袋子东西。
“我没死?这是哪里?”我惊愕地看着思雅。
“这是医院呐,你昏迷一天一夜了。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头部有伤,缝了七针,流了好多血,左腿也有轻微骨折......”她买了些个人用品,牙刷牙杯毛巾,放到柜子,絮絮叨叨告诉我那天车祸以后的事情。
我突然想放声大笑。
原来,撞车以后,我是昏迷了,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如此真实,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的生命又获得了重生。
我想赶紧给我妈打个电话,思雅给了我手机,一开机,天哪,十几个未接电话。我心想,这下坏了。
“喂,小铭啊,电话怎么一直关机呢?我和你爸都着急死了。”我妈在那边扯着嗓门说话,生怕我听不见,风呼啦呼啦地作响。
“哦,手机没电了,落在办公室。”我觉得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对亲人最好的安慰。
我接着又问:“爸什么情况了?你们去医院了没有?”我生怕昨日的梦是真的。
“没事啦,就是胃病又犯了,昨天照了胃镜,开了点药,我们这会回去了。”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一个不会咋呼的人,应该此刻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电话。对了,老板叫我去他办公室,本以为人都死了,没必要去,看来必须得去,我先打个电话。
“李总.....”
“肖铭,到底怎么回事?消失一天了,今天第二天还没见到人。”没等我说完,老板一阵劈头盖脸。
我把发生的一切在电话里告诉他,老板也是一个好人,我跟了他六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采购干到总监,确实离不开他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但是,我天地良心,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以公司的利益为出发点。公司今天能上市,离不开每一个员工的辛勤汗水,也包括我。
公司在不断壮大,股东也越来越多,我老板成了其中的一个小股。
“那你好好休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安排一下,叫秘书过去看你。”老板语气缓和,还表示对我的关心。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电话,后脑勺有些疼痛,看着思雅坐在床边,认真地给我削着苹果。
我心头涌起一丝感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照顾我的竟然是我和我发生一夜情的供应商,我始终是这么给她定义的,此刻却觉得很对不起她。
“对了,那天你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我现在才想起来问她。
一个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打完两个电话,我想我最在意的应该是我父母,还有我的饭碗。除此以外,似乎一切都是浮云。
“铭哥,那天我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打扰到你,分了神才发生了车祸?”思雅一脸的亏欠,惴惴不安。
我摇摇头,表示跟电话无关。我的头有些痛,我想睡会,她右手挽着我的头慢慢放下。
如此近距离,我闻着她发丝的清香,双眼不知觉看到她弓着腰,领口下嫩白的乳房,如鲜花般娇艳欲滴。这视觉的冲击,荷尔蒙立刻就起了反应,原来我老二还是好好的。
这下我就放心了。
她见我突然羞涩的表情,抿着嘴,笑而不语。我叫她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她却执意留下照顾我,觉得那天出事,她有责任。盛情难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原来是主治医生过来,后面跟着一大波人。
他看我醒过来,似乎很开心,问我感觉如何。
也许每个医生对待病人都同如自己手中的一块玉,需要温润,打磨,能否打造成一块璞玉,那就看医生的妙手仁心了,当然也有回天乏术的时候。
这是我记忆中第二次住院。第一次是大学毕业刚找工作那会,突然胃痛,其实也不是突然,就是长时间偶尔胃痛,这一次痛得厉害,地上打滚,后面打120送到医院,诊断为穿孔,挂了几天水,经过保守药物治疗,几乎好了,后来只痛过一次,就那一次,和思雅的关系改变。
第一次住院,有一种药是抑制胃液分泌,说是进口的,一小支,10毫升不到,100块,一天6支,打了6天,出院以后,说起这事问了一个医生朋友,他说,这是医生为了创收,故意推荐进口药物。
好吧,坑了就坑了。
如今回想,病人就如同案板上的一头猪,任由宰割。单子开了,是什么药就给什么药,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没那么快,伤筋动骨的,至少要十多天。”
“医生,我现在情况怎么样?无大碍吧。”
“目前看片子,没什么大问题,需要休养,留院观察。”
医生说完,一阵风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思雅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也许在我睡着时,她有事忙去了。隔壁有一个床位是空的,这年头,还有空床位也是奇迹了。
突然,肚子咕噜咕噜叫,我很久没有吃饭了。感觉那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我思量着叫个外卖,这时,思雅提着两个盒饭进来。这么心思细腻又体贴的姑娘怎么就送给我糟蹋了?也许她真是爱上我了,可我却又如此不解风情。
打开饭盒,闻着一股土豆回锅肉的香味,我口水都出来了,确实太久没吃饭,不到几分钟,我这盒已经吃完,思雅还没动筷子。
于是,她又把那盒蒜蓉排骨蹭到我面前,毫不客气,全部干掉了。
天色已晚,我叫思雅回去休息,连着两天她没合眼,眼皮子在打架。
我磨蹭着自己下床,单脚一跳一跳去了一趟洗手间,无论多难,我都想自己坚持慢慢走到洗手间,不想一个女人扶着我。
从洗手出来,看到窗户紧闭,感觉太闷了,于是伸手去推,护士一进来大叫:“你干嘛?别想不开!”后面还跟着跟着一男一女。
“我没想开啊,就是太闷,想透透气。”我苦笑着说。
“我明明看到你趴上去了,赶紧过来。”护士一边给隔壁床位铺床,一边严厉地瞪着我。
我猜想,估计是这里发生过跳楼命案,否则也不会那么紧张,我就是开个窗户而已。我单脚一跳一跳,挪到床边。
这一男一女是过来住院的,到底谁住院?我怎么都看不出来谁有问题。有模有样地大包小包整理衣服,洗漱用品,仿佛是去旅行住小旅馆一样。
看穿着打扮并不像都市白领,倒像是小商小贩或基层工人,我并不是以貌取人之徒,而这社会确实如此分三六九等。
一个商场品牌专柜,如果是一个农民工模样的夫妇进去,左瞧瞧右瞧瞧,销售员准会斜瞄一眼,然后自顾自忙去,心里嘀咕着:这衣服你们买得起吗?
当这农民工模样夫妇伸手去摸,迎面来一句:阿姨,小心不要弄脏衣服。吓得这阿姨诺诺地走了。
“小伙子,你这脚是怎么弄到的?严重吗?”那大姐见我一跳一跳,关心起我的情况。
“前两天,开车不小心撞的,大姐,您这是谁住院啊?”我确实看不出谁来住院。
她格格笑起来,说道:“喏,我家这位,过来拆钢板,上个月来住院了,腿上夹了一块钢板。”
她说的倒是挺轻松,好像一个物件拆个螺丝一样。
一个单人床,他们俩夫妻挤坐在一起,大姐是个胖女人,屁股一坐下去,床“咯吱”一声,我以为要塌了,她却笑着说:“没事,这铁床结实的很!”说罢,还用手再拍一拍,似乎要证实她说的是对的。
大姐削了一个苹果直接塞到她老公嘴里。那大哥也是个沉默寡言之人,看起来老实本分。
我们你一言我一句攀谈起来,才知道,那大哥是在工地上班,不小心从绿网上摔下来,幸好没有生命危险,腿上骨头断裂,上了一个钢板。大姐在工地附近租了一个早餐铺,卖烧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夫妻俩都睡着了,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我睡不着,一直坐着屁股都要生茧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这时,护士进来,看到这两人抱在一起,尴尬说到:“陪床家属不要睡床上!”
那大姐,像个弹簧一样,突然弹跳起来,一滚就下床,胖胖的手揉着眼睛,显然是睡得正香。
她去了洗手间,回来时护士已经离开。她拉起隔床帘子,爬上床,不一会又呼啦呼啦睡着了。
医院本是可以租一个折叠床,一晚三十元。夫妇俩为了省下三十元,决定不租了,凑合着睡。他们为了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匍匐前行,但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一丝对生活的抱怨。反而活的比我们阳光灿烂,听他们的呼噜声就知道,他们对生活是知足的。
天亮时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大概八点多,我的电话响起,是派出所交警打来的,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需要做个笔录,问我情况怎样,能否前往,我表示暂时出不了院。于是在电话里大概说了下那天的现场情况。
那交警哥们告诉我,这情况我的车头损失及个人住院费用等得自己负责,前面改装车他不打变道灯有违规,双方责任各自一半,另外,他的改装车是否经过审批上路需要再核查。
我的车尾损失由后台车辆赔付,包括我受伤部分费用。
我的超速行驶另外要罚款,扣3分。
挂了电话,我又拨通了我的车险业务员,他给我做了报案处理,车在4S店做定损。
我屁股一撅,慢慢挪动,下了床,去了一趟洗手间,准备再睡,闻着一股面条里飘来的瘦肉香味,已然没了睡意。
两口子坐在床上,端个大盆哗啦哗啦地共吃着一盆面条,这个盆一看是自己带来,带的东西真够齐全,连饭碗都带了。
大姐见我,笑呵呵地问:“小伙子,一起来吃吗?”
我哪里敢吃,笑着摆摆手说:“你们吃,我刷牙洗脸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胡子长了一寸之长,四天没刮胡子,疯长。寻思着是不是在网上买个刮胡子快递到医院,今天下单快的话下午或明天就可以送到,不想麻烦思雅去我家拿。
洗漱完毕,又是一跳一跳挪到床边,正拿起手机,思雅提着一碗混沌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把剃须刀。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及时。
吃着热乎乎的混沌,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汗,一直流到颈脖子。
大姐看着我吃的正香问到:“小伙子,你女朋友吗?长的真好!”
思雅看我有些尴尬,她马上接话了:“大姐,我是他同事。”
“呦,不错,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吗?哪里人啊。”大姐一听不是我女朋友,赶紧想介绍对象了。
我的电话响了,是南南。
“爸爸,几天你都不给我打电话啊?”
我一怔,上次走后就没给他打电话了。
思雅听到电话里有个小男孩叫我爸爸,她眼里的黄金单身汉,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惊愕中,下巴差点要掉来了。